春不渡(17)

作者:云芙芙


“不,你值得。”宋嘉荣扯着嘴角安慰了一句。

“没关系,一开始也是我吓到了娘娘,娘娘才会如此,于情于理也得是我向娘娘道歉才是,还望娘娘原谅阿尔图先前的无礼之举。”阿尔图温煦的原谅,更衬得宋嘉荣有多么的小肚鸡肠,蛮不讲理。

指骨攥紧得几乎崩断的裴珩喉结艰涩的滚动两下,竭力忽视那只拉着他袖口一角的手。

他知道她自从病好后瘦了很多,没有想到近看,更是人比黄花瘦,唯惧风再大一点就能把她吹折了腰。

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抽出自己的袖口一角,“来人,送德妃回宫。”

直到闹剧散场后,刘月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陛下,妾身倒是觉得………”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蕴含警告的冰冷眼神打断,“莫要乱嚼舌根。”

第13章 我是值得被爱的

刘月娥瘪了瘪嘴,心中不以为然,更多的是窃喜。

要是陛下真的把宋嘉荣送到月影国和亲,看她还敢神气什么,不过从刚才的场面来看,陛下对宋嘉荣的容忍度真的到了极限,说不定再过两日就会把她打入冷宫都有可能。

白若裳并不乐观的认为宋嘉荣会如此地轻易倒台,容易倒塌的更像是她们。

她能敏锐的感觉到,宋嘉荣在陛下的心里占比极重,甚至重到连陛下本人都不知道的分量。

哪怕陛下对外表现出对宋嘉荣在冷漠,忽视,可是一些微小的细节和习惯从来骗不了人。

不爱吃甜食的人总会在案几中放上一碟糕点,严肃的四书五经中混着格格不入的话本子,鬼怪精说,哪一样不是直白的诉说着他的偏爱。

他所谓的偏爱,恐怕连本人都没有发现。

宋嘉荣被强制性送回落花苑后,院子里但凡长花的植物都被她揪得光秃秃一片。

“陛下肯定是因为那群贱人说了什么给蒙蔽了双眼才会误解娘娘的,陛下心里最关心的依旧是娘娘。”水桃劝道。

青提愤愤不平,“陛下怎么能宁可相信外人说的也不愿意相信娘娘,也太过分了点。”

咬得指甲盖坑坑洼洼,双眼因愤怒染红的宋嘉荣一想到,珩哥哥亲口吃下白若裳喂的糕点,珩哥哥下意识挡在白若裳面前,就担心自己会抓伤她的画面,嫉妒的火苗烧得她的理智几经崩溃。

没错!

珩哥哥肯定是被那贱人用了什么下作的妖法给蒙蔽了才会这样,要不然珩哥哥不可能会为一个欺负她的外人来指责自己的。

“娘娘你不要生气了,要是在生气你会晕过去的。”一旁的水桃紧张得不行。

娘娘的身体不好,平日里最忌讳动怒。

捂住耳朵的宋嘉荣忽然拔高音量,“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水桃姑姑,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不敢动作的青果小心翼翼的问。

水桃担忧的叹息,“先出去,让娘娘好好的静一下。”

现在最重要的是希望娘娘自个能想开,不要又一次陷入执拗的胡同口来。

陛下是天下之主,也注定了陛下不会只有娘娘一个女人。

娘娘一日想不开,只会多受伤一日。

随着宫人的离开,空落落的宫殿里只剩下宋嘉荣一人。

未曾关掩的夜风吹灭仅剩的几盏烛火,使得殿内昏暗一片,连清冷的月光都吝啬往来。

躲在床尾的宋嘉荣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恐惧且不安的咬着手指头,又会在风吹动一角帷纱时瞳孔紧缩的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走开,你给我走开。”

“不一样的,我们不一样的,我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一辈子没有人爱,我不但会获得珩哥哥的爱,我还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最尊贵的女人。”

珩哥哥会爱她的,一定会爱她的!

她才不会像娘亲说的那样,成为一辈子没有人爱,不会被人爱的可怜虫。

从崩溃中自愈,又再度陷入崩溃中反反复复的宋嘉荣忽然站起来,不顾夜已深,跌跌撞撞着往外走,殷红如血的红唇半启半合中呢喃,“我要给珩哥哥做糕点送过去,珩哥哥吃完肯定会原谅我了,说不定,说不定还会喜欢我。”

对,没错,这样肯定能行的。

而且珩哥哥答应过,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的。

光有糕点还不够,珩哥哥用的香也快用完了,她得要给珩哥哥备点送过去才行。

她记得珩哥哥最喜欢梅花的香气,因为他说过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今夜的落花苑主人未睡,屋里头却是早早熄了灯火。

春元宫的灯亮了一夜,有人站在窗边静立一夜,任由清冷月色渡化自身。

从春元宫的窗口眺望,正好能望见落花苑里那株高耸入云的银杏树在晨曦破晓中,镀上一层细碎朦胧的金边,梦幻又迷离,偏生又脆弱破碎得像一盏悬挂于半空中的精致琉璃盏,易碎。

不知道她昨晚上睡得可好,那些宫人是否照顾能好她。

等天边彻底大亮,宋嘉荣才从调香的桌面上抬起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她的脚边,桌上堆满了调香的材料。

梅花的香气准确一点,可归纳为“清幽雅致”,如果想要呈现出如见雪中泠泠红梅,霜雪仙姿的雅幽清远。

则要取檀香半两,栈香一两二钱,丁香皮一两二钱,樟脑一两二钱,麝香一钱,杉木炭二两。便可调出梅尖凝雪,清冷幽甜的梅花香。①

若是在加上一钱薄荷冰,便能模拟出枝头飞雪,梅花孤寒清雅的寒意。

令人不自觉想到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②

她又想到珩哥哥近来眼下带着一抹化不开的浅青,想来是忙着处理政务而忘了睡眠,刚想要试着加了一两龙脑香。

结果还未等香调配后,那颗本就一夜未睡的脑袋忽然变得沉沉曳曳,眼皮很快上下一合的黏在一起。

推门进来的水桃见到娘娘正趴着桌边睡得香甜,几缕乌发垂至脸皮增了一丝温婉的恬静,像是一株由水墨绘制而成的灼灼芍药,少了丹青的艳丽生动,多了雅致的静谧之美。

殿内萦绕着清冷的梅花香气,水桃便猜到娘娘又是在熬夜制香。

娘娘在琴棋书画方面上称得上是平平无奇,唯独对草药香料格外敏感,有时候还能通过喝的药里猜出药材的成分几何。

水桃把带来的乌木托盘放下,取了一件外袍,小心翼翼的给她披上,唯恐扰了她香梦。

春猎还在继续,风也在徐徐地吹。

昨日在德妃起了个头后,今日参加狩猎的女子倒比昨日多了一半,颇有巾帼不让须眉。

今日没有坐高台的裴珩换上玄色圆领窄袖襕衫,缨垂两侧的束髻冠衬得他面如玉冠,宛如神仙中人。

“她可是病了,可有请了太医。”裴珩更想问的是,她是不是在怨我,所以不愿见他,

明知道过错不在她身上,还强迫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道歉。

她那么高傲又从不肯低头承认错误的一个人,怕是能呕出病来。若是换成他,别说不愿见,怕是会直接恩断义绝。

随侍在旁的李德福垂下头,回,“娘娘并未生病,只是奴才听在落花苑里的宫人们说,德妃娘娘昨夜回去后发了一通脾气,不过娘娘发完火后很快便睡下了,今日没来,或许是起晚了。”

更不明白陛下心里分明是有德妃娘娘的位置,又为何总是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嗯,落花苑里有什么缺的,记得让人送上。”裴珩闻言,视线又一次往落花苑所在的方向飘去。

她今日没来,当真是起晚的缘故吗?

还是,对他失望了,不愿见他。

——

睡醒后,神清气爽的宋嘉荣把香装进木盒里,又前往小厨房做了上一次改良后的莲子糕。

她想,珩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等她提着食盒来到春元宫,却被告知淑妃娘娘正在殿内,若是娘娘有事,还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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