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哄卿卿(72)
作者:十颗糖粒
这是皇上遇刺后,首次在众人面前露面。今上励精图治,威望胜过先皇,虞烟记得父亲在家中也提过几次,语中多有敬服之意。
虞烟低头时比旁人埋得更低。
勉强安慰自己,昨日除去没有依言等着谢兰辞,并没有任何错处。
头位上场的女子出身将门,剑舞出彩,惊艳众人,排在后面的两位姑娘,人还未上场,琴瑟已然备好。
以防今日又出乱子,今日所用的器物俱是库房中取来,几经查验过,头位献上剑舞的小姐起了个好头,姿态优美,气势非凡,后面等着上场的贵女惊叹之余,勉力平复心绪。
虞烟看得十分投入,崇拜地看着那位舞剑的女子。
她幼时没能习得武术,后来只学了些简单的刀剑招式,能把剑舞得赏心悦目,背后得下不少苦功。
苏嬷嬷立在阶前,看着仆役把笙箫琴瑟等物搬进门中,一切井然有序。
轮到虞烟,她已做好准备,安然自若,阶前太监话音一落,便端坐于琴桌之前,像无数次练习那般动作,不经思索,琴音便自指尖流泻而出。
下一个就是林熙,此时一手摸着肚子,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看虞烟表现超出所料,一时连紧张也忘了,激起了争强好胜的想法。
小声嘀咕,“我总能比她强吧。”
虞烟从前名声不显,林熙还没琢磨出她是否算计着今日让人刮目相看,还是连夜找了琴技出众的夫子临时抱佛脚,琴声戛然而止。
弦断了。
虞烟动作一滞,林熙在旁等候,竟然替她着急起来,方才退去的腹痛又发作起来,生怕这霉运也沾到自己身上。
满室为之一静,只顾举杯饮酒的纨绔也纷纷停了斟酒的动作,好奇地投去目光。
苏嬷嬷上前查看,不多时,便有宫婢又抱琴上前。
虞烟垂眸站着,楚芫心下忧急,但看不清她半分神色,只好耐着性子等候。
好在换琴后,虞烟没有受到影响,没有半分差错。
楚芫见她回到身旁,一面打量着她的脸色,一面给她斟了甜酒推去,但虞烟只沾了沾唇,兴致不高的样子。
等宴席结束,众人离去,林熙还过来搭话:“你说这是什么事,这库房里的东西恐怕十年八年也没人用过,竟然接连出了岔子。就连我也出错……你怎么不说话,没什么好伤心的。”
虞烟没搭理人,林熙眼睁睁看人从身前走过,看她蔫头耷脑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诸位贵女除了簪环,换了妆容,相约乘舟游湖。
林熙不慎湿了裙摆,心烦之际,想起虞烟。
抬头望了一圈,没能找到比自己运气还差的那个呆子,正要拧干袖角,忽然又听得一阵琴音,如簌簌春雨,缠绵温柔。
确认过传来的方向,林熙撇了撇嘴,“闭门不出真是傻子。连世子奏琴也赶不上。”
摘莲戏水的诸位小姐纷纷停下动作,看向霞光绚烂的天际,无声地欣赏着难得一闻的乐曲。
虞烟靠在椅中,眼角泛红,长睫湿润,眸中泪意盈盈,正用第三条锦帕擦着眼泪。
谢兰辞弹奏的曲子,正是去岁她在镜湖听过的,但此时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
眸中含着泪花,看不分明,但谢兰辞走至身前,愈发接近,连光线也遮去大半,想看不见都难,虞烟眨了眨眼,抬起头。
又一条雪帕被递到眼前,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的目光分外专注,然后听见他说:“不要哭了。”
虞烟抿了抿唇:“我没有想哭。”
摸了下眼角,声音沙哑,“是它自己要掉眼泪的。”
这次大约是她弹琴给他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也没有做好。
多少会有些遗憾。
大概是她以前尝过世上所有甜蜜的东西,现在终于轮到她品尝酸涩的滋味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还要再听吗?”谢兰辞知道她喜欢,轻声问道。
虞烟还在伤心,但想到机会难得,说不准也是最后一次了,而且算一算,也值不少钱呢。
毫不犹豫地点头:“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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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她大概看错了。◎
倘若起初没有抱什么指望, 她也不会如此难过。
谢兰辞好像担心她哭累了,递了盏茶水过来。
虞烟抿了抿唇,低头看去,她的眼泪已经沾湿三条锦帕, 明明白白摆在面前。
冷静下来想想, 她这样子在他眼里, 恐怕是十分伤心难过。
过去也有贵女当众犯错,脸皮太薄,回家便茶饭不思病了一场, 之后再有类似的情形, 便找诸种借口推拒,不愿意再当众演奏。
虞烟摸了摸心口, 她倒没有那种丢人羞愧的感觉,只是酸酸涩涩,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掉,根本管不住。
但一旦停下来, 她自己也很想不通,怎么就在谢兰辞面前, 哭成这副模样。
低头摸了摸脸颊, 湿漉漉一片。
后知后觉地擦了擦脸, 指尖顿了顿, 犹豫着摸上眼睛,又碰了碰鼻尖。
一想到现在这狼狈模样,就恨不得找条缝躲起来。
昨日和谢芊芊聊过,听她提过平日辛苦练习的情形。
虞烟眼睫颤了颤, 那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哪怕受罚, 也不会这般哭鼻子吧。
觑了眼谢兰辞, 他面上平静无波,淡然平和,似乎什么都可以接受,莫说是今日弦断,哪怕她摔琴都不会有一丝波澜。
究竟何事在前,他才会失了分寸,虞烟很是好奇,但这个疑惑注定得不到解答,默了片刻,略带怅惘地重复今日之事:“我又犯错了。”
她没有想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但一时没忍住,小声道:“难道有的人注定运气不好。多用心思,也不能如愿以偿吗。”
她的手指头又不是刀子那般尖利!那根琴弦好端端的,偏生要断在她手里。
谢兰辞目光停在她湿红的眼角,眸中泪光点点,看起来万分可怜,此时语气犹疑,微带怨气,他唇角微牵:“出错是人之常情。我非完人,也不会事事顺意。”
泪湿的长睫轻轻眨动,虞烟抬手便要去揉,谢兰辞扣住她手腕,虞烟抬眸看他,双颊微鼓,幽幽道:“我的手不是刀子,软软的,不会戳到眼睛。”
她发热时,这双手无赖地缠住他,碰触他手掌每一寸肌肤,谢兰辞自然知晓,且眼下他扣住的皓腕,亦是柔腻如脂。
虞烟尝试着挣了挣,谢兰辞看了她一眼,虞烟张了张唇,以为他对她的力气之大感到惊讶,不由面色微红,语气硬邦邦的,
“你力气比我大,我才用了点劲。”
说罢,便看着他的手,平心而论,谢兰辞的手骨节分明,肤色冷白,极其赏心悦目,虞烟悄悄比了比,他的手臂,每根手指头,都比她粗呢。
还比她高不少。
谢兰辞无心和她辩论这个问题,但她打量的目光太过直接,方才还泪光潋滟的眸子,因重新找到了有意思的事物,而变得专注炽热。
她知道那只玉镯价值几何时,也是同样的眼神。
虞烟只是有一点好奇罢了。
他的手好看归好看,并没有格外不同,能把任何事都做得很好……她好想要啊!
他擅琴善画,这般厉害却要制住她,不准她再动。
谢兰辞垂眸看她一眼,虞烟那点郁闷和不甘便在他的目光中逐渐消失,很不争气地没敢开口。
他指点过她两三回,好歹算她半个先生。
她却在众人面前表现平平……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学生。
“不可随意揉眼。”
虞烟可怜巴巴地眨眨眼,还坐直身子,眨眼时抬起头,像是凑近了要给他看,娇滴滴的:“但是我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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