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的小夫郎(73)
作者:茶查查
“先买半斤,够吃一阵的。”裴厌边说边从铜板堆里数了三十枚,如今盐贵,六十文一斤。
乡下人吃盐向来俭省,一下子花六十文出去到底舍不得,那五百文都串好了,整钱还是留着。
只有两个人吃饭,盐确实没那么费,顾兰时把五串钱塞回箱底,笑着说道:“今天晚了,明天烧水你好生洗洗,忙了这些天。”
裴厌也觉得身上脏污,每天在地里一身一身出汗,回来天都黑了,又累又困,顾不上擦洗,都不好往自己夫郎跟前凑,果真听顾兰时提起这个后,他有点窘迫,身体下意识往外侧了侧。
顾兰时合拢箱盖,没看见他举动,转头笑道:“锅里水都烧好了,你泡泡脚,明早多睡一会。”
裴厌答应着往外走,洗完后天彻底黑了。
月色不好,他俩没有点油灯,摸黑上了炕。
虽说用杨柳枝蘸青盐刷了牙齿,刚才也打湿布巾擦了身上,不过一想到自己这几天的汗味,他没往顾兰时那边凑,挨着炕边睡下。
后山寂静,最近两人干活都累了,话没说几句就进入梦乡。
心里一放松,第二天裴厌睁开眼辰时已经过半,太阳早出来了,他看着房顶有点愣神,想不起上一次睡得这么久是什么时候。
窗子早上打开了,顾兰时已经把卷成堆的麦子重新摊开,他放下木叉从院里看过来,上前几步笑道:“我一早上进去好几次,见你没醒就没喊,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完了我烧水你洗澡,换下衣裳我好去洗。”
家里没水井,洗衣裳往河边去最好,不然还要挑水来回跑,太费力气了。
裴厌拿起放在炕边的脏衣服穿上,等会儿洗完再换干净的,他眼神落在顾兰时被太阳照到的脸上,只是多了一个人,往常冷清清的院子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开口道:“好,先吃东西。”
顾兰时笑眯眯往灶房走,大黑跟在他后面轻晃尾巴,连原来的主人看都没看一眼,蹲坐在灶房门口守着。
裴厌出来看见它,心道这长毛畜生不知什么时候赖着他夫郎了。
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爽,但他不好和一只狗计较,于是从后面踹大黑一脚,自己进灶房同顾兰时说话。
他那一脚不重,大黑平常又畏惧他,在他面前跟哑巴狗一样,很少吠叫,挨了一脚后没在人前讨嫌,走到院门口趴下。
垫过肚子后,裴厌出门先打了筐猪草,回来顾兰时烧了两锅开水,足够他好好洗一番。
洗完头发后,裴厌整个人浸在热水里,放松下来后,他靠在桶璧上舒展四肢,胳膊搭在木桶沿上,两边大臂能看见几道浅淡的旧疤。
他身上这些疤痕虽丑陋,但他肌肉结实精瘦,连线条也是好看的,伤疤带来的凶悍感冲淡了美丑。
最近只有晚上才能见到顾兰时,他喉结滑动,但没找到好借口,热水桶和冷水桶都在旁边放着,要添水自己来就好。
不过,搓洗到肩膀时,够不到太后面,他总算有了绝佳的理由,朝外面喊一声兰时。
顾兰时坐在堂屋纳鞋底,一只已经做出来了,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问怎么了。
一听让他进去搓背,他没起疑心,之前又不是没搓过,地里又是土又是汗的,身上肯定有污垢,于是放下针线进去。
心里想是一回事,真等搓洗时裴厌没好意思真来,没别的,水有点脏,他再度觉得没面子。
顾兰时搓的起劲,最后一瓢温水将裴厌脊背上的脏污冲掉,摸一把肌肉紧实的后背,干干净净的,又用野澡珠的沫子打过,上手一点没有那种油垢滑腻感,心中一下子舒坦了。
“多泡泡更好洗,我先出去了,要是热水不够再喊我。”他说着拿起裴厌脱下的脏衣裳往外走。
裴厌不好作怪,安安分分洗完后,又安安分分换了干净衣裳,等他倒完浴桶里的水顾兰时已经端着盆赶了鸭子去河边洗衣裳了,大黑也不在。
缸里水不多了,他拿了扁担和水桶往河边走,还没到跟前就看见石头池子边上的人,脚步一下子加快。
顾兰时听见脚步声转头,树影婆娑,映在他身上,见裴厌是来挑水,他笑笑转过头继续搓洗衣裳,想起几句闲话说道:“才我看见鸭子在水里抓到小鱼吃了,你会不会钓鱼?我爹夏天有时候会在河里网鱼,狗儿小时候还挺能耐,找个铁钩子挂上地龙,半晌能钓到好几条。”
裴厌原本要往上游去打水,听他说话于是在旁边站定,末了开口道:“钓鱼没试过,叉鱼倒是能弄上来几条。”
十四岁之前他在裴家根本没法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玩耍钓鱼,离家之后,行军路遇河流,跟着兵卒们会叉鱼打打牙祭,倒是学了一手。
成亲后确实没吃过鱼虾这些水里的东西,裴厌心中一动,边往上游走边说:“等我挑满水,削根树枝叉两条鱼上来。”
顾兰时眼睛亮晶晶的,新鲜的鱼肉细嫩,他提起这茬本就是有点馋了,才说了这么一嘴。
不过没想着为难裴厌,心里盘算着裴厌要是不会钓,等他爹网鱼的时候去要两条就行,没成想裴厌会叉鱼。
他没赶着催促,挑水也费力气呢,自己把衣裳从里到外搓洗一遍,捣碎几个大的野澡珠,随后搬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用棒槌不断捶打。
六只鸭子在水里游来游去,捉不到小鱼小虾就啄水草吃,大黑原本在河边喝水瞎转悠,太阳渐渐大了,它干脆蹚进水里。
裴厌衣裳挺脏的,要多洗几遍。
顾兰时一边捶打一边看向河里的鸭子,怕它们游远了,没想到一时不察,大黑竟游到了河里,刚好挡在快游走的鸭子前面。
他立马直起腰,怕大黑咬鸭子,最后发现大黑只是阻拦鸭子游远,将它们逼了回去。
接着大黑从河中狗刨游到石头池子这片浅水处趴下。
顾兰时有点惊讶,大黑都会看鸭子了。
从前他们家那条老狗黑儿就会看鸭子,不过是站在岸边,一旦鸭子游远了,它就站在岸边叫,鸭子也十分聪明,一听狗叫就回来,不再往远处去。
母鸭能下蛋也能吃肉,村里家家户户都对水禽看得紧,不然离了视线被别人摸走,再要回来可不容易,能顺手牵羊的哪会是要脸面的人。
顾兰时将衣裳翻个面继续捶,笑着对大黑说:“你也该学着对它们叫,等它们惯了后,你一叫它们就知道要回来了,以后天冷你不用下水。”
大黑趴在水里吐舌头,时而舔几口水,听到顾兰时说话它看过来,一双棕色眼睛似乎充满了疑惑,听着听着连脑袋也歪了下。
一看这样子,顾兰时就知道它可能没听懂,他笑笑没再和狗念叨。
等裴厌挑满一缸水,拿了柴刀和空桶过来,他捶打衣裳的动作停下,眼神带了几分期待。
掉落在地上的树枝要么太细要么腐朽了,裴厌挑拣一番没一个看上眼的,最后爬上树用柴刀砍了一根趁手的下来。
他胳膊长腿长,爬树很快,顾兰时在下面看得羡慕,个子高就是好,做什么都厉害。他小时候也会爬树,但爬的不高,树皮又粗糙,滑下来时一个不慎会磨得手心疼,后来就不爬了,如今大了,手脚没那么灵活,再想上去估计艰难。
砍掉的树枝掉在地上,裴厌从树上溜下来,拍拍身上的土屑,捡起树枝将一头削尖。
比起三根叉刺的正经鱼叉,树枝显得潦草许多,不过只要力气大,手下功夫准,叉鱼不在话下。
等他挽起裤管下了河,一抬眼就看见顾兰时走过来,眼睛都是亮的,心里登时一紧,连神色也凝重起来,今天要不叉几条鱼上来,恐怕顾兰时眼睛得黯淡下去。
蹚水到平缓的地段,裴厌凝神静气,手握着树枝缓缓走动,四处搜寻鱼迹。
顾兰时站在岸边放轻了呼吸,怕自己惊动鱼儿,等看到裴厌手起再落下,河水四溅,再举起来,树枝尖头上一条大鱼被扎中,剧烈扭动身躯,尾巴在空中乱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