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珠(13)

作者:云雨无凭


一杯奶茶被丹珠递到了贡嘎甲央手上,他们忽然相对、相视,贡嘎甲央露出的仍旧是平静的表情,然而,丹珠一时间难以抑制自己狂乱的心跳,他不敢望向少爷的眼睛,却珍视望向他眼睛的机会,他未曾经历男人对女人的爱,却仿佛能感受女人对男人的爱了——

这种爱那么细腻,又那么狂热,觉得他好,因此他的一切都好,他的冷漠好、高傲好、愤怒也好……他那般英俊年轻,身着最合适他的衣裳,披散着乌黑柔顺的头发,他的眼睛有神,眉尾上挑,模样继承了他父亲青年时候的英武,也拥有着他母亲天生的美丽。

“松手啊,不是烫么?”

“噢……少爷,小心些。”

回神以后的丹珠很是难堪,他转过脸去,偷偷地叹了一口气,他心口处的躁动仍旧没有休止,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即使那时喜欢着同样博学勇武的诺布,丹珠也不曾这样。

丹珠思春,脸颊上的热度融化了冬季的空气,他在山坳里牧着贡嘎甲央那两只漂亮的小马,这时候,贡嘎甲央已经乘着骏马,带着白玛在不远处跑了两大圈,他环抱着娇小的姑娘,问她:“丹珠怎么了?”

“丹珠……少爷,原谅我并不知道他怎么了。”

“我觉得他越来越不对劲。”

“是嘛,很可能,他长大了,有喜欢的姑娘了。”

白玛的笑声像是银铃,她听着马蹄有节奏的振响,流连山坡上冷清的景致,只听,贡嘎甲央说:“他每天见得最多的姑娘,就只有你了。”

“少爷,他不会喜欢我的。”

“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白玛闭上了眼睛,靠着贡嘎甲央的胸膛,她说,“他觉得我如今属于少爷,他那样胆子小,怎么会冒犯少爷。”

“可是,爱怎么可以自控呢?”

“是的,少爷,爱可控制不了,”白玛借由当下的结论,表达着自己想嫁给贡布的心事,她笑了笑,说,“少爷,我们聊得太远了,我们该继续说说——丹珠他到底怎么了。”

“你瞧瞧。”

到了山坳这里,他们能够远远地看见丹珠,只见他坐在草地上,低头想着什么,又抬头望向什么,那两只顽皮的小马因为他的安静而温顺,正在不远处低下头,吃着干草。

“丹珠!”白玛远远地呼喊,直到马儿距离那少年越来越近,她又说,“我们回来了,天气阴沉了,要落雪了。”

白玛跳下了贡嘎甲央的骏马,刺刀一般凛冽的风吹在她的脸上。

“少爷,回去吗?”丹珠问着马上的青年。

青年却不说话,他仍旧抓着缰绳,片刻之后,忽然伸出了手,他看向丹珠,平静淡漠,说道:“丹珠,陪我骑一圈。”

细碎的雪花落下来了,那冰凉凉的细粒,贴在丹珠温热的脸颊上,他抬头看向少爷的眼睛,他感觉到,一切都变慢了——包括时间与风,包括贡嘎甲央耳畔飘动的发丝,包括远处起舞的经幡,以及河岸上摇晃的干草……

丹珠上了贡嘎甲央的马,他坐在他的身前,被他环抱,他们驭马,向吉吉湖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见,那湖澄澈像是明镜,倒映着飘洒的雪花,倒映着马儿的鬃毛,后来,便倒映他与他的样子。丹珠几乎不敢呼吸了,他感受着梦一般的幸福,用薄瘦的脊背紧贴着贡嘎甲央坚实的胸膛,他嗅得见他身上熏香的气息,回头试图看他时,额角撞在了他的脸上。

“嗯?你怎么了?”贡嘎甲央问道。

丹珠说:“少爷,不回去吗?”

“想回去了?”

“不是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心事?”

“少爷,丹珠没有心事,丹珠身为少爷的奴仆,每日每夜念想不完的,只有少爷。”

TBC.

第十五章 旧岁-01

丹珠总是被背叛了诺布的阴霾笼罩,他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无论黑夜白昼,总沉沦于自责里。难以脱身。而爱上贡嘎甲央,更是那种阴霾的另一来源,爱降临了,同时,无尽的痛苦也降临了。

丹珠试图跳湖,可当他看见了倒映在水中的云彩,便回忆起在吉吉湖畔跑马的那天,他依靠贡嘎甲央的怀抱,倾听他年轻而低沉的声音,那个午后,爱那么纯洁而明晰,丹珠错以为,这世界上的万物都是好的。

后来,他又回到了繁杂的现实中,贡嘎甲央与诺布不同,他能那样对待他曾经喜爱的德吉,便能更加冷漠地对待后来的丹珠。

比起德吉,丹珠的爱更不可能被贡嘎甲央知道。

白玛查看着丹珠初愈的伤口,她为她擦抹除疤的药膏,说:“我听他们说,二少爷的妻子有了。”

“有了什么?”

“有了孩子,有身孕了。”

“谁说的?”

“夫人房里的侍女说的,说是夫人已经知道了,”白玛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神秘的语气,她道,“这下子大少爷、二少爷都有了子嗣,就剩我们少爷了。”

这些日子,只有诺布婚后幸福的传言最令丹珠触动,他彻底地背叛诺布了,当然有愧于心,希望他过得好。

“不过快了,”白玛擦好药,为丹珠盖上了一条毯子,她说,“从天还未凉的时候,夫人就为少爷物色了好几位土司家的小姐,只是少爷他眼光高,这么久了,还没选得出来。”

“白玛,你知道……少爷他喜欢什么样的?”

“我猜,我们少爷喜欢的是与他一样高贵的女子,神一样的面容,凹凸有致的身段,要优雅、文静、饱读诗书,也要会骑马射箭,最好能用几样兵器,是个佩刀的女将军。”

白玛托着下巴坐在地毯上,她摸了摸趴着的丹珠的短发,她对他说:“等少爷有了小少爷,我们两个人可有得干了,要是他有好几个孩子,那么,我们就会更忙了。”

丹珠闭上了眼睛,脊背上的药膏渗透进皮肤里,冰凉微痛,他说:“是的,我想,少爷是会喜欢一位那样优雅美丽的女子。”

“少爷的年纪不算小了,他的姻缘也该来了,”白玛合上了双手,闭着眼睛祈祷,她说,“佛祖保佑,我们甲央少爷娶一位世界上最大度美丽的女子为妻,也保佑他们今后成为土司和土司夫人。”

丹珠看了白玛一眼,他不言语、不表态,继续同内心复杂的纠葛作战,当他越强烈地感受到对贡嘎甲央的爱慕,他便被更多的内疚包围,他回忆起诺布真诚的誓言、温柔的笑,他认为自己大概是这世界上最薄情的男子了。

诺布少爷,对不起,我已经不能控制我自己的心,我爱上了最不应该爱的人,我离你越来越远了,请您在被我伤害之前厌恶我吧,丹珠想着。

更寒冷的时节来了,大雪一下就是几天,当某个早晨,丹珠穿着夹棉的袍子,去贡嘎甲央房中时,他正撞上贡嘎甲央与白玛亲热,少女的双颊弥漫新鲜的、粉红的血色,一连承受了青年的好几个亲吻,直到她用力地推开他,低声说:“少爷,好了,有人在。”

白玛穿着薄袍,从贡嘎甲央的床上下来,她说:“丹珠,我去小解,你为少爷穿衣,再去打水吧。”

“好,你去吧。”

丹珠从未恨过白玛,今后也不会去恨,只是,他不能自制地生出了对她的微微妒忌,她是少女,可爱又年轻,长成了男人们最喜欢的样子,她虽为侍女,但可以和贡嘎甲央夜夜同寝,正大光明。

羡慕胜过了妒忌,丹珠依然以柔软的神态去面对白玛,他目送她离开,然后,关上了房间的门,他为贡嘎甲央取来衣服,说:“少爷,劳烦您穿衣服吧。”

“刚才吓着你了?”贡嘎甲央将手臂伸进了衣袖里,他问道。

丹珠回答:“我不知道少爷在说什么。”

“刚才我与白玛亲热,吓着你了?”

“不会,”丹珠开始为贡嘎甲央系内袍的纽扣,他不抬头,将一排浓密乌黑的睫毛留在他的视线里,沉默一阵,才说,“少爷,我不会被吓着,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丹珠每时每刻听着吩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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