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道情(34)

作者:金陵美人


菊花糕……文昌怎么晓得她梦见了菊花糕?

玄女看着镜子愣了一会神,玉裁见她不说话,手上翻飞,按照自己的喜好挽出了一个随云髻,髻间插一把玉梳背,髻边斜簪一枝金莲。盖因玄女今日穿得一身月白,玉裁又从面前的妆匣里挑出一串碧霞项链,一对翡翠耳坠。

“我这匣子里,还有这些东西呢?”她凤目微扬,很是惊讶,“戴首饰,也有这么多讲究吗?失敬了,你这双手确实巧妙。”

玉裁笑道:“那是自然,什么样式的衣服配什么首饰,我能说上三天三夜。比如娘娘常戴的那一顶华冠,虽雍容大气,但平常戴就显得过于厚重了。还有哦,其实娘娘穿淡色的衣裳也很好看。”

她从匣子里又翻出一对美人镯,问:“还戴吗?”

“我从不戴手镯,这对更适合你,你收着吧。”玄女对着镜子又看了两回,很是满意今天的打扮。

她从镜子中看见了玉裁,忽然想起了阿福。

玄女暗暗地想,她当真是一个好心眼的神啊。她站起身来往外走,说:“你陪我去找阿福吧。”

玉裁点点头,拎起桌上的食盒,“好呀,阿福也很喜欢吃我做的菊花糕。”

他可不仅仅只喜欢吃菊花糕哦。

玄女将寝屋门推开,那一头上生还在絮絮叨叨的批评文昌太不够意思,同花神好上了也不告诉兄弟一声。

俩人寻着推门的声音看过去,便见一位元君低头拎裙,从文昌的屋子里徐徐走出来。

这位元君身量颀长,松松挽就的随云髻垂下几缕青丝,在风中轻荡。最妙的是她脖子上缀着的碧霞,恰如粉霞印晴空,闪着粉紫的光泽,衬得人靡颜腻理。

“文昌——”她朝着亭子唤道,“阿福呢?”

这回上生星君是真的看清了,端茶盏的手斜了也不晓得,浇了自己半身茶水。

上生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磕磕绊绊道:“……真的是玄女娘娘?文昌,你这玩的也太大了一些吧?”

文昌站起来往玄女那走,淡淡撂下一句:“外面的传言,你应当晓得如何做了吧?”

上生点点头,“我晓得,就说你其实抱的是个男仙。”

他话音刚落,人就飞出了紫薇宫。上生一个时辰内栽了两回,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挪位了。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暗骂一句重色轻友,却又不得不佩服文昌的好手段。

六界八荒,能有他这样胆识的,找不出第二个。

玄女见文昌走了过来,又瞧见他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问:“那位仙君是谁,你摔他做什么?”

文昌看着她髻间那一朵熠熠生光的金莲,道:“他一向如此,不爱走路,不用在意。阿福在大殿帮我处理公文,你睡了一天,饿不饿?”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到了这一步,这也太……尴尬了吧!

玄女轻轻咳嗽一声,义正言辞道:“你为什么使唤本尊的小仙童?”

文昌理所当然道:“因为墨山还没回来,我又要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了?”玄女拧着眉头,“你这话我听的好不顺耳。”

站在一旁的玉裁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适时开口道:“不如我先去给阿福送糕点,娘娘要先拿一块垫垫肚子吗?”她从食盒里取出一块,递给玄女。

好吧,玄女接过菊花糕,看着玉裁逐渐远去的身影,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过分了,轻声道:“我方才不是——”

“我知道。”文昌打断她的话,平静道:“紫薇宫后院景色很好,与我走一段吧,我有话要同你说。”

“哦,好吧。”玄女将菊花糕送到嘴边,用牙齿磕了一小块。菊花糕在口中化开,嗯……味道果然不对。她不想辜负玉裁的好意,只得将糕一直捏在手中,直到文昌问她:“不好吃吗?”

玄女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说:“好吃,是我太执着。”

文昌定定的看着她。

玄女靠在白玉兰栏杆上,看着眼前的锦鲤池,淡然道:“其实,记忆里的菊花糕究竟是何种味道,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它已经化为我心中的执念,永远无法替代。”

第30章 第三十章

◎“我受之有愧。文昌,你明白吗?”◎

静潭里落下一粒石子, 看似平淡,却叫心底密事翻涌。她并不只是在对文昌说,更像是对着经年里的自己, 深深地无力。

玄女用手掰开菊花糕喂锦鲤, 池中的锦鲤纷纷打着水花凑上来。她没看文昌,问:“你要同我说什么?”

文昌静立在那, 看着她的侧脸,一时无言。

她忘掉的事, 若是再记起来, 是否也会同菊花糕一样,成为永远的执念?

玄女不喜欢这种沉默, 不喜欢拐歪抹角, 不喜欢你瞒我瞒。

她将手里的碎屑拍拍干净, 转过身来, 背倚靠在栏杆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直截了当道:“我在鹿妩的幻境中,想明白了一些事。文昌, 你喜欢我, 对吗?”

声音听起来, 还是有些干涩。

文昌的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嗯。”

玄女笑了笑,“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这时候害羞, 已经来不及了。”

文昌朝她走近了两步, 无奈道:“这会让你感到麻烦吗?”

玄女愣了一会, 文昌将这话补全, 他很认真的问:“我喜欢你这件事, 会让你感到麻烦吗?”

暖风拂过,一缕碎发扫过她的眼睛,她眯着眼睛揉了一会。再睁开眼,对上文昌一双有些局促,又好像有些可怜的目光。

“会有点。”玄女诚实道,“我不讨厌你,甚至有些好感,但没有到喜欢的地步。所以,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我不能给你同等的回应。”

她顿了一下,将目光错开,“我受之有愧。文昌,你明白吗?”

文昌坦然道:“我明白。”

这三字很轻,但是沉甸甸的敲在她心头。玄女呼吸轻微一滞,莫名地情绪席卷而来,她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冷然道:“你不明白。我是神界的尊神,不会囿于虚无缥缈的爱情,把你的喜欢留给值得的人吧。”

“你生气了。你在生什么气?”文昌迫近她,凝看她许久,才道 :“我不强求你的回应,你大可不必为我感到可惜,是我心甘情愿。”

玄女觉得,文昌这人太复杂,她看不透。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你很奇怪。”

他说:“值得。”

方才还是和风日丽,忽然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文昌从手中幻化出一柄油纸伞,撑在她头顶,道:“落雨了,回吧。”

玄女扶额,“文昌,虽然我暂时没有灵力,但你用法术唤来一场雨,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是吗,那我下次再严谨一些。”文昌与她并肩而行,虽是道歉,却听不出半分诚意。

玄女活了三十万年,曾见过一些痴男怨女。前一刻死生不离,后一刻相见两厌的亦不在少数。今日既然已经把话讲开,她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可能文昌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等这段新鲜劲散去了,清醒以后还会觉得今日的一番深情言论十分羞耻。

她看着雾气蒙蒙的锦鲤湖,有些感慨:“你明日找一把鱼竿给我,我钓上来,再放回去,权当打发时间了。”

文昌道:“墨山的活,阿福一个人做不完。”

他话里的意思,玄女是听明白了,她装傻道:“墨山是不是在昆仑山迷路了,我看他那样,有些够呛呢。”

“哪样?”文昌问。

玄女笑道:“我原以为仇千行已经够笨了,墨山比他还要再老实些。他修为尚浅,只能从山脚往上爬,山里的精灵们可不好对付,我猜他此刻已经掉进陷阱里,正哭鼻子呢。”

她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一是坐在魔界地牢里的仇千行。他抱着手臂气势汹汹地怒骂仇闫不顾父子之情,他不过是出去逛了一圈,竟要关他三个月禁闭。三个月!他头上都能长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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