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道情(129)
作者:金陵美人
大林,是大林。
他奋力的甩动着胳膊,在空中划出一个近乎要脱臼的圆弧,狠狠地击打鼓面,声音像要冲破胸膛:“我们今日将在这里英勇就义,但我并不恐惧。我们的名字或许不会被凿刻在石碑上,但我们的后辈将会踏着我们的血迹,向契丹发起猛烈的复仇!”
“复仇!复仇!复仇!”大林重复的喊着。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他,他们喊给自己听,喊给契丹人听,喊给堡垒下方准备突袭的将士们听,更是喊给这片天地听。
没有石碑,他们无痕无迹,天地就是无形的印记。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不杀降者!”◎
八百对一万, 这是一场可以用“碾压”来形容的战争。
契丹军队犹如海面上掀起的滔天巨浪,带着惊天动地的力量,凶猛的冲击着阳方堡。
浪花一次次地拍碎在城墙上, 一次次地席卷重来, 他们不知疲倦,不计损失, 无休无止地发起进攻。
流淌着血泪的阳方堡,凄惨地等待落日, 迎来死亡。
守堡的士兵们已经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他们能做的只有不断的驱赶试图爬上堡垒的契丹士兵。
在城破之前,不能将内墙泄露一丝一毫, 这是大林下的死命令。
“咚咚——咚——咚——”鼓声一直在响。
云霁站在城墙下, 听着墙外的厮杀, 仰头看向战鼓。大林被将士们包围着, 他们身上都插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一旦有人倒下, 立刻填补空缺。
鼓不停,堡就没有破。
云霁的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悲愤, 浑身的血液都叫叫嚣, 似乎要冲破肌肤。
她也在等, 等待着给予契丹人致命一击。
终于,铅灰色的天空逐渐变暗,雾气愈发浓重, 雪花又大又湿, 落在仍旧温热的尸体上, 立刻融化了。
世间万物的轮廓在消失, 天就要全黑了。
萧一统跪在耶律奇衡面前, 劝道:“今夜雪势太大,黑夜作战太不安全了!一旦宋军调来援军,我们得不偿失啊。阳方堡已是囊中之物,不如明早再战,稳妥拿下。”
“打了一天,至今还未拿下,你管它叫囊中之物?”耶律奇衡反问,“此时收兵,夜里他们援军一到,明日你还有多大的把握拿下?”
耶律奇衡环顾在场众人,字重千斤,不容有疑:“凭今日国力,我们没有围城与宋军一直拖下去的资本。后方大军拔寨,向前的每一步都是体力与粮草的耗费,反复无常,乃兵家大忌。眼下,阳方堡唾手可得,每一次犹豫,都是在辜负天神赐予我们的机遇。我们的父辈没有拿下阳方堡,我希望明日太阳升起时,我们会在阳方堡内整兵休息。今夜,我们攻下阳方堡,冲破宁武关,夺取中原,指日可待!”
他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振奋人心。军中武将纷纷单膝跪地,拳头抵在心口,虔诚发誓:“臣等定不负大王,拼死拿下宁武关,夺取中原!”
天已沉黑,什么都看不清了。契丹人扬起火把,幽幽鬼火,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阳方堡吞下。
“咚......”大林如释重负般敲响了他生命里最后的一道鼓声。他身中数箭,倚靠着战鼓,缓缓地滑落。
城门被撞开,张牙舞爪的契丹士兵源源不断地从狭窄的通道涌了进来。
野蛮的腥臭味越来越近,埋伏在暗处的云霁屏住呼吸,静静地数着他们的步数。
第一批进入堡内的契丹人在看见内墙时,已经来不及回退了。
他们冲的太急,就像被主人赶入笼中的鸡鸭鹅,身前没有路,身后是不断往里挤的同伴。
“堡里有埋伏,快点退出去,快退!”契丹人哇啦哇啦的声音格外刺耳。
场面极度混乱,他们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前胸贴后背,甚至有人被活活踩死。
“杀!跟着我杀!”见时机成熟,宋军从墙两侧冲出,他们左右手各执一把短刀,冲进人堆里就是一顿乱砍乱杀。
契丹人擅长在宽阔地带作战,擅用长弯刀。弯刀系在腰上,抽刀时需要足够大的空间。如今被困在狭小领域,别说抽刀了,就连转身都困难。
云霁领着最精锐的射手站在墙头,挽弓搭箭,在如此近距离的射程下,甚至可以射穿俩人。
他们都杀红了眼,身体里爆发了杀性,像是菜市口的屠夫,杀的酣畅淋漓,不知疲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涌进城内的契丹士兵就快被砍杀殆尽,血流成河,腥气熏天。
墙下的宋军开始检查尸体,两脚在血河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有幸存的契丹士兵被翻了出来,他们惊慌失措的举起手,哀嚎着,叽里咕噜地往外冒话。
“不杀降者!”云霁脱口而出。
她话说得快,下面人的刀更快,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刀起人头落。
听见这话的士兵们纷纷扭过头看云霁,眼中满是不解与悲愤。契丹人杀汉人时如杀猪狗牛羊,被人欺辱至此,还谈什么怜悯?!
云霁身上没有伤口,此刻却觉得自己此刻血流如注。她不想杀一个失去斗志的降兵,可是她却杀死了在场的所有士兵。
是她亲手在他们心里种下复仇的种子,是她带来了杀戮,是她抹杀了人性,是她将所有人拖下地狱血海。
扪心自问,倘若下面站着的是害死阿辰的凶手,她也能将“降者不杀”这四个字脱口而出吗?
她不知道。
此时,云霁不想因为这件事动摇军心。她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解释道:“我将军中规矩背的比较熟。”
“今日这条规矩不作数了!”她听见身边有一个恶狠狠地说,“多杀一个就多赚一个,到时候在下面见到祖宗,兄弟们也好有个交代。
云霁尽力使自己的思绪集中在战场上,她将脸色藏于黑暗,平静道:“做好准备,我们已经激怒契丹人了。”
如果契丹人退兵,他们保住了阳方堡,是小赚。
云霁要的,不仅仅是小赚。她在赌,赌契丹人恼羞成怒,失去理智。
“报——大王,我们中计了!”契丹大营内,萧一统神色焦急,跪地禀告,“宋人竟在阳方堡内又竖起一座内墙,我军看似破了外堡,实则落入宋军圈套。大王!前锋部队被围困,全军覆没!请您速速收回成命,全军后撤休整,再战不迟!”
耶律奇衡大怒,斥道:“此时一退,前功尽弃!”
萧一统情急之下,竟顾不得君臣礼仪,箭步冲向沙盘:“后方若没有援军,宋军如何敢以阳方堡为诱饵?!堡门狭窄,一次仅能容纳五人进入,我军优势在骑兵,继续进攻,如同自断臂膀!”
耶律奇衡眯眼看了他片刻,说:“宋军生性懦弱,沙岭战役时整体军力超过我军,可结果怎么样?他们丢了十二座城池,退守浑河岸边。”
“今日我们这一退,宋人又得以喘息五年。”耶律奇衡敲着沙盘,“区区一座阳方堡,竟挡我契丹铁骑十余年啊。你有多少个十余年可以等待?”
萧一统有些动摇,耶律奇衡没再给他犹豫的机会,穿甲拿刀,扬声:“传我命令,攻城炮再前移五十丈,我们夷平阳方堡。”
他要披甲上阵,亲自带队冲锋,鼓舞士气,誓死也要拿下阳方堡。
夜,静的可以听见雪堆积在一起时湿漉漉,粘稠稠的积压声。
云霁的耳边一直飘荡着拖拽尸体发出的“沙沙”的声响,他们将契丹人的尸体堆在一处,撒上烈酒。她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忽然,“轰隆轰隆”的巨响传来,云霁立刻起身,在确定是攻城炮挪动的声音后,她心里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赌赢了。
攻城炮威力巨大,但前进与后退所耗费的人力与时间异常高,契丹人将它挪的越近,在作战时越是受限。若是一切顺利,韩自中与樊大哥形成包夹,契丹甚至没有时间撤回攻城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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