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刀,逍遥扇,绝代双骄江湖行(48)
作者:云兮风流
雪依动了动嘴唇,道:“好……”。
这一个“好”字,有一丝颤抖,更有一丝凄婉,有一丝幽怨,自己记忆里,没有什么舅舅的影子,她也并不想去苏州寻亲,只要在他身边,一切都安好。然而她什么也不能说。
江雨欣忽然道:“我闲来无事,也随林姑娘走一遭吧。”
风流拍手称快道:“甚好,甚好。”江雨欣冷冷的目光瞪了她一样,风流也不再多话。
先赌为快嘟哝道:“有什么好的,这样的麻烦事,打死我也是不去的。”
蓝沙沙从怀中去过一个信封,递给阿云,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所中的痴情粉之毒,可惜还是无法可解救,暂时也只是想到一些压制和减轻发作时痛苦的方法,都在信里。不过有一样药材——忘忧草并不好找。效果如何,还未可知,所以一直没和你说及此事。”
阿云接下收好,苦笑道:“没事,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雪依忍不住问蓝沙沙道:“阿云哥哥中的毒真的没事吗?”
蓝沙沙微笑道:“没事,离开你,没准就好了呢。”雪依低头不说话了。
风流沉吟了一下,对阿云道:“我始终放心不下,毕竟敢找我们麻烦的,都有几下子。所以大哥和四弟一路上留下记号,等我将林姑娘安置好之后,就去找你们。”
先赌为快赞道:“对,还是二哥心细。”
风流轻笑道:“废话,不然这护花使者怎么让我来当。我向来都是采……咳咳。”
蓝沙沙接着道:“好了,趁天色还早,不如今日就出发。”
阿云道:“好,就此别过,大家都多保重,有机会再一块喝酒。”
先赌为快道:“对,啥时候喊我喝酒总是会来的,就算我死了之后,听到有人喊我喝酒,我就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大家忍不住都笑了。
风流去市场买了一辆大马车,备上一些衣物干粮等旅途所需,便上路了。风流赶车,雪依、蓝沙沙和江雨欣在马车内。一路上雪依闷闷不乐,江雨欣似乎心事很重,蓝沙沙便也不喜多话。
四人一路向东而去。
第59章 深巷胡琴
这日,来到均州古城,已是黄昏时分。
没有夕阳,没有微风,天阴沉沉的,似乎一场绵绵秋雨,即将来临。
路上行人稀少,摆摊的商贩也都早早的收摊回家了——也许家中已是炊烟缕缕,妻子煮好了温热的饭菜,孩子偎依在桌子前在等待父亲的归来。路边举着插满糖葫芦草把子的大爷和挑着担子的货郎,都匆匆归去,也无心吆喝叫卖。
深秋阴沉的黄昏,谁又有心思在外奔波呢。
一行人舟车劳顿,此刻只想找个客栈打尖。风流停住了马车,走下来,拦住一位过路人,问清楚客栈的位置所在,便要上车。
前方的小巷里,传来了悠扬的二胡声,透过寂静的秋风,传入耳中。
雪依耳灵,虽然在车内,却也听得真切,心中好奇,忍不住揭开了马车窗帘,向外张望时,但长街之上,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找寻不到声音的来源。
风流向雪依微微一笑,拉着车子,循声向前走了十余步远,却见右手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靠近主街道的路边,有一位老人和一个十一二岁小丫头。老人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正专注的拉着二胡,丫头则跪坐在老人的身边,面前放了个铜钵——原来是一老一少,行走江湖,卖艺讨生。
风流吁了一声,停住了马车,伸了个懒腰,接着下了车,道:“几位姑娘,走了大半天了,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蓝沙沙行走江湖多了,莫说一老一少卖艺讨生,便是再古怪的场面也见怪不怪,瞥了一眼,便又坐在车内闭门养神。而雪依坐车乏了,之前又未曾见过江湖卖艺,此刻想去看个究竟,便索性扶着车辕下了马车,江雨欣也是跟着掀开车帷,跳了下来。风流笑着道:“哎呦,好妹子,仔细闪了腰。”
江雨欣纤腰如束,又是练家子,栖霞山庄的轻身功夫从小练了十余载,岂会闪了腰,哼了一声,不理会风流,举步便要上前去看个究竟。
雪依也跟了上去,风流唉了一声,跟在后面。
风流这一路跟着三个女孩子,初时还以为是美差,后来才知道各种不爽,蓝沙沙向来不与他多话,他也是敬而远之,有事问她意见时,也觉得有点不自然;江雨欣总会无缘无故向他发火,风流也不好跟她计较;只有雪依,既乖巧懂事,又凡事替人着想,虽然她常常闷闷不乐,但对风流却总是和气可亲。
风流有时候就在想,老大是不是酒喝多了人傻了,这么好的女孩子竟然要自己把她送走?见二人走远了,风流来不及多想,只得跟了上去。
深秋,黄昏,阴沉着天,密布的云,透不过一丝斜阳。飞鸟也不见了踪迹,树木早已脱去了绿装,干枯的枝桠斜插在屋檐边的一角天空。
青石小巷深深,不知道何处是尽头,两旁青砖垒砌的围墙,与天空一个颜色,墙头上方的琉璃瓦片,也斑驳了色彩。
脚下的青石,早已被行人踩踏得平坦光滑,而路旁的石头缝里,鲜有人踏足,加上墙头的滴水滋养,便起了一层青苔。
拉二胡的老者,年过半百,脏乱的头发,稀疏的胡须,都花白了大半。蜡黄色的面孔上,满是岁月的沧桑痕迹,双目紧闭,眼窝凹陷,原来竟然是个瞽目老人,紧闭的双眼,再也看不见如今的世道。
老人一身的粗布衣衫,不知道多久没有换洗,脚下的麻鞋,有一角已经破损。手中的二胡,也如同他一般的老旧沧桑,二胡的琴杆,也有一丝缝隙。拉二胡的手,粗糙而又干枯,仿佛土里刨出来的老树根,指甲里,满是泥灰。
一旁跪坐着的小丫头,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苹果般可爱的脸蛋上,似乎还有一丝泪水未干,明亮如星星的眼睛里,见到人来了,有一丝隐隐的胆怯。头顶扎着可爱的双马尾,雪依嘴角有一丝笑意,因为她记得自己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碎花布衣衫下,掩藏着的是可爱的身高,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可是她却跪趴在那里,渴求着世人,能多给一点点关照和怜悯。
面前的铜钵,散落着几枚铜钱,这是祖孙一天的所得,也是二人生存下去的希望,铜钵瘪起来的一角,也许就已足够让人联想起一个故事:
是不是,在某一天卖艺讨生的时候,官爷的马车冲来,老人看不清东西,小孩子又不懂事,来不及躲闪的冲撞后,铜钵就瘪了一角,是不是铜钱也跌飞在人群里,老人颤抖的双手却怎么也找寻不来?
所以,目盲老人和孩子,再也不敢去大街上卖艺讨生,而是躲在背街的小巷里?是不是不被世人尊重,被官差和老板们吆来喝去,怕耽搁了别人做生意?抑或是大街的嘈杂,湮没了污浊尘世里的一缕清音,才躲在小巷子里卖艺乞讨?
二胡声,声声凄凄,像是深闺中的幽泣,像是子夜里杜宇的啼血,在深秋黄昏肃杀的秋风里,似乎诉说着凄苦,诉说着不平,诉说着无奈,诉说着绝望。
绑,绑,每一声二胡的轻颤,都似乎融入了听者心头,每个人的心底,都跟着泛起了忧愁。
老者本应该颐享天年,儿孙奉养;孩子本应无忧无虑,学堂读书,可如今,是什么样的世道,却要出来卖艺讨生?
他们已经足够用心,足够努力,可收获的不过是能买来几个馒头充饥的铜钱,收获的是,世人的冷漠和嘲讽。
孩子的父母呢?也许是大人外出谋生,老人和孩子在家留守;也许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死在了军营,母亲改嫁,留下祖孙行乞。
江湖是冷的,世道也是冷的,而人心却可以是热的。
所以江雨欣叹息一声,从怀里取过几枚铜板,投入了铜钵。叮叮的声响,丝毫乱不了二胡的凄婉音调,小丫头便跪下向江雨欣磕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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