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刀,逍遥扇,绝代双骄江湖行(370)
作者:云兮风流
这一次,阿云连一句道歉,也不会说了。
这一切,阿云自然是知道的,大婚之日受辱,是风流自己的选择;孤身涉险,诈降敌军,九死一生的行为,也是他自己的抉择。平心而论,阿云是决计不赞成风流如此做的,可他知道风流的决心,知道他是非如此不可了。
如果你的兄弟,向着你下跪,说自己要去做一件事,那他一定是非做不可了。
所以,阿云别无选择,只有信任他,支持他。
江雨欣胸口起起伏伏,原本已是悲伤的情绪,又加上激动,便难以自抑,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孤单而憔悴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阿云也别无他法——他有点后悔了,他应该带上三妹,妙手仙子蓝沙沙,过来这边一起和江雨欣说这个事情的。
这样也许会好一点,蓝沙沙毕竟同为女子,也更会安慰人吧。甚至若是江雨欣难过得生了病,也会给瞧上一瞧吧,自己也不至于这般,狼狈地来到栖霞山庄,又语无伦次地说了这样的事情。
江雨欣慢慢平复起来,看着桌子上的木盒,静静的躺在了那里,里面是风流不曾离身的逍遥折扇。江雨欣知道,到了此刻,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风流都已不在,又何必再埋怨计较呢?
江雨欣吸一口气,又问道:“那他最后的结局是如何的,他最后的时刻,还算轻松吧……”
阿云眼中,又满是忧伤,便皱起了眉头,努力在忍耐着什么,片刻后,这才缓缓开了口,微微的摇头,道:“不太好,走得并不算……并不算轻松。”
江雨欣的心头,又在微微刺痛着,抬起头,望着阿云,雪白的脸庞,已有了泪痕。
像阿云和风流这样江湖中厮杀的人,一点小挫折,小伤痛,根本不算得什么,他若是说:不轻松,那便是真的不轻松了——甚至是,死得很惨。
可江雨欣仍不打算回避,便问道:“怎么个不轻松?”
阿云沉声道:“我问过很多了投降的士卒,他受敌方军师还有另一大高手偷袭,奋力反杀了敌方军师,却已受伤不轻,又被敌方士卒重重围困,无法脱身,杀了一些士卒,最后实在不想再杀无辜的士卒了,便束手就擒,被长枪几乎贯胸而过——但敌人并不打算放过他,受了一些屈辱,后来追兵来的时候,又被纵马拖行了数里……”
江雨欣心头宛如被刺中一般疼,便是肚腹,也开始隐隐生疼了,无奈之下,只有紧咬着牙关,用手捂着了肚子,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她在想,风流最后的关头,一定是非常绝望,一定很痛苦吧。
泪水,爬过江雨欣面颊,都摔在了桌面上的木盒上,干燥的木盒,便浸得有些湿润了。
阿云便这般,静静看着江雨欣哭泣,抽噎,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便是擦泪的手帕也未曾带有。
良久,江雨欣,才稳住了情绪,接着抬起了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泪水——忽然开口道:“这个孩子,是不是就不该留下来?”
阿云这才注意到江雨欣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有刚才她按着肚子忍着疼痛的样子,他的眼神中,也有着一丝的无奈,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代表着新生和希望,新生命总是最纯粹最无辜的。便无论这个世界多么丑恶,多么残酷,多么卑鄙,多么黑暗,无论一个人生存得多么卑微,多么渺小,总还会有希望的,而新生,就代表着希望。”
阿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回头让三妹过来这边照顾你,她会医术,你们两个人一起,也可以有个照应。”
是啊,这是经历过多少事,才会有的领悟,便无论这个世界多么丑恶,多么残酷,多么卑鄙,多么黑暗,无论生存得多么卑微,多么渺小,总还会有希望的,而新生,就代表着希望。
江雨欣却没有在意他说蓝沙沙来这边的事,毕竟她一个人在栖霞山庄也生活习惯了。
却听江雨欣忽然问道:“若你这般说,什么时候都不该放弃期望,那你为什么说他一定没了,为什么没有生还的希望,我见过他很多次,他都是能化险为夷的,若是如此,他的尸身,坟墓又在哪里?”
阿云微微地摇头,道:“我和老四,在附近找寻了很久,也问过很多投降的地方士卒,他最后宁死不辱,奋不顾身地跳下了悬崖。那悬崖笔直陡峭,且不说他当时已经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便是以我的本事跳下去,也连万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而且——”
阿云叹了口气,接着道:“那里的山谷环绕,群山连绵,我和老四绕行了几百里,也没能找到谷底的所在,也许那就是个被群山环绕起来的绝谷,除了飞鸟,没有入谷的路,何况他的伤势……”
阿云没有再说下去,一个被两大高手围攻受了伤,被长枪几乎贯胸而过,又被拖行了数里的人,能不咽气,已经是极大的奇迹了,若是从那般悬崖跳下去,是绝无生还的道理的。
可江雨欣又怎么能相信呢,若说世上还有奇迹,若说世上有能创造奇迹的人,江雨欣知道一定是他,所以她还是摇了摇头,道:“没见到他的尸身,我不信,我不信……”
阿云忽然有些生气了,道:“我说过了,他死了,那般悬崖和高度,他死无全尸,死得很惨,死无葬身之地,已经摔成粉身碎骨了,连骨头渣都不剩了。还有,白衣教死了那么多教众,边境这一仗敌国死了这么多士卒,你以为,阎王爷会放过他?他不该死?会不遭报应?”
江雨欣呆住了,泪水,又扑簌而下。
这一切,终究是无可挽回,亦无可奈何,唯有接受了。
第476章 雨水化酒
阿云叹了口气,道:“到这一步,我只有一个请求了,也算是我求你吧……”
江雨欣知道阿云从来不求人的,所以他要说的事情,也是很郑重的事情,便吸了吸鼻子,道:“云大哥,什么事,你说吧。”
阿云皱着眉头,赶走眼神里的忧伤,慢慢道:“我只希望你这辈子便是不肯宽恕他,也不要恨他,不要埋怨他——这样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心安一些吧,也就是,死而无憾吧。”
江雨欣摇头,道:“我不恨他,我哪里会……舍得再埋怨他。”
阿云微微点了点头,道:“好……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江雨欣眼神中,已没了那种光芒,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不再挂怀。良久,才道:“我便一直在这栖霞山庄吧,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师父也在这里,他葬在后山,我便陪着他吧。还有……他说过的,等栖霞山的枫叶再红,便会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他,一定会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的。”
江雨欣的声音,有一丝的缥缈,阿云此刻也已不忍心再说些什么。她既然认定,风流一定会回来,那又何必说穿呢,便一直等下去,心中至少还有一丝希望,人活着,至少还有点念想,还不至于行尸走肉吧。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的下着,甚至愈发的急促,啪啪的敲着窗棂,在催促着行人,似乎在说:该说的话,已然说尽,一切都已结束,是时候该走了。
这般的夜,这般的冷雨,虽然并不是出行的好时机,可阿云还是站起了身,低声道:“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江雨欣哦了声,点了点头,用手掌按着了桌子,也慢慢站了起来,目送着阿云转身的离去,江雨欣也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拉开了门,凄风冷雨,便飘进了室内,吹动着江雨欣的衣角,和有些凌乱的长发,也吹干了她脸庞的泪水。门外,庭院里是无边的黑暗,带着湿润的潮气和青石缝隙里冲刷出来的那种泥土的气息。
这般天气,这般夜色,确实不适合再出行,江雨欣便低声道:“云大哥,外面下着雨,夜晚山路难行,便在山庄留宿一晚吧,反正……山庄的客房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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