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厉害的阵法！我要拿给师父看，他肯定会夸我！”

“……”

晏清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一幕，视线随意扫过四周。

场景毫无征兆地改变，叶纪不见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晏清轻啧一声，但也并不着急，抱臂靠墙，姿态悠闲地旁观起眼前一幕。

黄裙女子抓起一叠皱巴巴的、满是涂抹痕迹的草图，衣摆如风，跑过宽敞的屋子，跑到紧闭的屋门前，伸手，推开。

晏清不紧不慢地跟上。

紧闭已久的屋门被推开，女子开心地叉腰：“老娘出关啦！闭关三月，我神功大成——”

她的话头戛然而止。

曾经蔚蓝遥远的天空血红一片，仿佛被血浸透的幕布，沉沉欲坠，一下子离屋檐很近很近。

似乎她一伸手，就能碰到倾颓的天空，碰到那几欲渗出的血红。

异常不只有一处，空气间的灵气不再如往常稳定，似乎失控地四溢而开，女子的表情一点点变化，茫然地走出小院。

放眼望去，年轻的弟子神色慌张，师兄师姐们不知所措，宗门长老身体紧绷，步履匆匆。

一双双和她一样茫然的眼睛，一张张和她一样困惑的脸庞中，她见到一道背影。

玄金衣袍、乌发玉冠的背影，安静立于倾颓的血红苍穹之下，凛风卷起金纹流淌的袍角，浓烈的血红映照他笔挺纤瘦的脊背，如投于混乱荒蛮，撕开晨昏黑暗的一柄利剑。

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女子一下定于原地，和所有人一同仰望那道挡于众人之前、直面天倾的背影。

女子喃喃：“师父……”

晏清掠过她，快步追上那道背影，抬手——

他的手指穿过年轻男子的身体，如穿过空气。

晏清挑了下眉。

下一刻，画面再度跳转。

烛火闪烁的屋内，刚才的女子衣裙染血，躺在无数撕裂四散的纸张间，面容颓然，无力地握着一只画阵之笔。

一个青年匆匆推门而入，他拿着一柄清寒如雪的剑，一丝血痕滚过刻有鹤纹的清亮剑身，从剑锋滴下殷红的血。

女子微微睁眼：“这是师父的剑……他怎么样了！”

青年于她身前立定，脸上浮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表情，沉声开口：“凝冰，只有你能救师兄，我要你帮我布下数道大阵。”

女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起身，眼底的决绝果断如此清晰锐利：“我做！只要是为了师父，不要说几道大阵，百道千道我都可以！”

青年的眼中似有欣慰，他感慨地说：“我就知道……你是师兄的好徒弟。”

晏清嗤笑一声。

青年好像似有所觉，往他这边瞥了一眼——尽管，他本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晏清却好像不打算继续玩这场旁观者的游戏，抬步。

森冷幽绿的火焰，一瞬间燃烧而起，烈烈交织为汹涌的火海。

火舌冷漠地撕裂一切，空间骤然变动，眼前的场景如被烈火烧灼的卷轴，缓缓发红，又化为黯淡的灰烬。

烈火势头不收，死亡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直到一切皆为灰烬。

灰烬之下，一副被隐藏至深的场景，终于被迫展露。

云雾飘渺的孤峰，霜雪未化。

亭台楼阁之下，墨金衣袍的年轻男子安静地枕于落雪间，曾经乌云般的青丝尽染白霜，逶迤散落，银发与雪一色，苍白的脸庞也像融于冰雪——只有心口之间，一抹无比刺目的鲜红。

晏清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戳戳他的脸。

年轻男子眼睫轻阖，沾染一点雪珠。

晏清勾了勾嘴角：“我就说，哥哥没我不行。”

他再俯身，一只手穿过叶纪纤细的腰下，轻松地将他抱入怀中。

“站住。”

冰冷的声音，裹挟于寒风之中。

晏清随意一瞥，几步之外，持剑的青年抬臂，剑锋直指向他：“一只恶妖，也敢闯我长渊宗。”

“放下他。”

晏清笑了，笑容肆意，满是轻蔑的恶意。

“你拦不了我，一个千年前就失败的废物，根本不配和我相比。”

森冷燃起的幽冥火海之中，这只倨傲的恶妖抓住叶纪微敞的衣袍，当着青年的面，低头——

吻上怀中之人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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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小心他

◎哥哥可以想我了◎

仿佛坠入深潭, 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潭底猛拽而出，破开水面的那一刻, 李凌叶猛地睁眼, 大口大口喘气。

冷汗打湿后背，她攥住胸口的衣服，只觉一阵不明原因的心悸。

她好像……梦到了一个很难过的女生。

尽管不清楚那个女生做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但她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那样悲伤, 那样的遗憾与难过。

因为是她解的阵, 所以, 才能感知到这些？

李凌叶再扭过头, 发现叶纪和他身边的那只蛇妖, 还有周蜃, 他们早已从解阵的幻象里脱出。

周蜃若有所思, 叶纪眉眼淡淡, 倒是那只蛇妖，心情很好的样子, 嘴角微微上扬。

“哥哥, ”晏清凑过来，低头和叶纪说话, “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叶纪默然两秒, 微微摇头：“什么也没看见。”

晏清望着他的眸底：“真的？”

叶纪：“怎么，你看见了什么吗？”

晏清与他对视, 眼睛又弯了一下：“我也没有。”

心情依然很好的样子, 轻轻勾住叶纪指尖。

叶纪安静地偏过脸庞, 目光遥望远处, 眸底沉凝如潭。

……晏清看不到的角度, 他抬手，轻碰一下自己的唇间。

微疼的触感。

“……”

叶纪始终一言不发。

另一边，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的李凌叶发现他们所处的场景变了。

四周不再是延展至高山之巅、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青石长阶，而是一座古代城镇。

石板街道空无一人，两边的楼阁也如模型道具一般，没有一丝人气。

李凌叶：“……真可惜啊，还以为再走下去，能见到传说中的长渊宗。”

周蜃：“或许是因为这道阵法的主人，在这个时间节点，已经离开了长渊宗。”

“——叶兄以为如何？”

叶纪并未言语，安静地走在街上。

周蜃：“叶兄，叶兄？”

在他微笑喊出第三声时，叶纪好像才回神一般，转过头：“嗯？”

李凌叶：“老师，你刚才在想什么？很出神的样子。”

叶纪：“……没什么。”

他道：“快到阵眼了。”

李凌叶留神观察，虽然叶纪始终神情淡淡，不过她还是发现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好像从刚才开始，老师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他也感受到了大阵之内，那个女生悲伤的情绪吗？

不过……老师身边的那只蛇妖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笑得好欠揍！

这让李凌叶想起自己小时候去动物园，园内有两只孔雀，其中一只开屏的孔雀堵着另一一只漂亮孔雀疯狂跳舞——大概也是这么嘚瑟又欠揍。

后来她才知道，那两只都是公孔雀。

……

安静前行之时，叶纪眼神轻飘飘往旁边一扫。

晏清看起来心情非常好，如果变回大蛇，估计会高兴得甩尾巴，在叶纪身上爬来爬去。

而现在，他非常敏锐地察觉到叶纪看自己，嘴角扬起的幅度一下子加深，笑吟吟地凑过来。

叶纪后退：“做什么？”

“哥哥不用偷看我，”晏清道，“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他冲叶纪微微仰着下颌，一副“哥哥你看，我多大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