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藏枝+番外(37)
作者:宇宙第一红
她不笨,只是以前知道的不够多,只会看最浅显的表面,从没有人来教过她该怎么样在这深院后宅里如何生存,也从没有人告知过她,规则向来只束缚弱者,输赢与个人的地位实力挂钩,至于道理,才是最无用的东西。
等她见得多了,她自己便能学会了,她虽年岁小,但着实有几分小聪明,今日林大夫人说的那些话,再结合她这几日探听到的、那土匪教她的,全都细细的想一想,虞望枝便能想通林大夫人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
林大夫人这是盼着她去跟柳玉娇打起来呢。
林大夫人根本不知道,虞望枝和柳玉娇早就在暗里动过手了,或者说,林府有现在这局面,都是虞望枝供奉山鬼,一手促成的。
她早就清楚府内局势,所以这种送上门去给别人当刀的行为,虞望枝才不会去做,柳玉娇害了她一次,她借着土匪的手还了柳玉娇一次,还要再烧一次柳玉娇成婚用的东西,自此也算是双方扯平,双方不再牵扯就是。
再说了,她打上门去有什么好处?只徒增笑料,林鹤吟都没办法拿柳玉娇如何,她又能拿柳玉娇怎么样呢?
她跟这伙人学会的还有一招,就是背地里害人,能捅暗刀子,就别摆在明面上,就算她要报复,也肯定不会大咧咧的去。
至于林大夫人给她的东西——当然照收不误啦。
虞望枝心想,跟这群人在一起,就把良心好好收起来,把心眼全都放出来,该装傻时候装傻,该搂财时候搂财。
一想到林大夫人希望落空,她还占到了便宜,虞望枝便美滋滋的冲着远处的树叶上嘿嘿笑了两声。
漂亮的小姑娘一笑起来,满脸都是喜呵呵的傻气,偏生还觉得自己厉害极了,依靠在厨房门口,提着裙摆悠哉悠哉的转了两圈,像是个终于打败了小灰老鼠的可爱猫猫,迎着阳光美滋滋的抻了个懒腰。
她一动起来,潋滟的裙摆便也随着她转动,其上的锦缎上似乎有流淌着的水光,她一转起来,全天下似乎都跟着活起来,冬日的风也短暂的静下来,在这一刻,她就是盛夏的蔷薇,热烈又美好。
直到厨房里面的嬷嬷做好了膳食,虞望枝才短暂的忘记这些讨厌的事情,欢快的蹦进去用膳了。
她吃的肚皮圆鼓鼓,自己撑着腰回了厢房间。
她美美的往床榻间一躺,才刚自己将鞋袜踢了,裹着被子,沉沉的睡上了一个午觉。
半个时辰后,西窗“笃笃笃”的被人敲了三下。
虞望枝此时已经散了钗簪,褪了衣裳,只穿着薄薄的一层中衣,在被子里睡的昏天黑地。
她睡的极香,大概是没听见动静,窗外的人等了片刻,干脆自己翻窗而入。
廖映山自窗外落进来,抬眸一瞧,便瞧见不大的厢房,一张老破桌子和几条板凳,一个破柜,和被褥间,虞望枝睡的莹润粉红的脸蛋。
她吃得饱,又从林大夫人那儿得了银钱,还给自己小出了一口气,心事顺遂,所以睡的也好,往榻间一滚,整个人似是被甘霖夜雨滋润过的茉莉花,每一片花瓣儿都吸饱了水,快活的舒展着。
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儿,所以在睡梦中也不老实,在床榻间一翻,被褥一掀,露出大半个身子。
廖映山立在床头,饶有兴致的瞧着她。
她是真的吃饱了,肚子圆圆滚滚、白白胖胖的顶起来,中衣下摆都盖不住,露出来莹润的一小块肚皮来,看起来暖呼呼的,叫人想摸一摸,捏一捏。
吃饱了就睡,何其可爱。
日后他来养虞望枝,便要将虞望枝养成这般模样,叫她每日吃饱喝足,躺在榻上随他撒欢,吃的再胖一点正好,颠起来手感好。
廖映山瞧了她片刻,拿起被子将她重新裹起来。
小姑娘在被窝里胡乱的翻了个身,蹭着被褥哼唧了两声。
廖映山当时正俯身给她盖被,他距离她毫不设防的眉眼和热乎乎的脖颈只有一寸,他甚至都能嗅到她身上的女子幽香,勾着他的魂魄,使他忍不住低头。
低头。
再低头。
那时正是午后时分,床榻间的姑娘睡得昏沉,额角上细软的绒毛都睡得炸开,娇憨极了,四肢各睡各的,把自己拧成奇怪的形状,和那些倒头就睡的猫儿一样,找个地方晒着太阳就能睡着,半点不设防,任由人撸柔软的皮毛。
这是他的猫儿。
虽然胡闹骄纵,冲动倔强,明知是错的,还要一头撞过去,但她只要一乖下来,他便忍不住对她更纵容些。
站在床榻前的男子瞧着她,锋锐冷肃的面容一点点软下来,那双丹凤眼里似是盛着一汪水,要将人都溺进去一般,眸色柔和的望着虞望枝浓密的睫毛看。
他离她越来越近。
直到某一刻,廖映山的吻轻柔地落在了她的额间,一触既分。
虞望枝浑然不觉,而廖映山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跳出了西窗,重新消失在了林木间,但这一次,他走时在窗口占了片刻。
如果有人能看见他,就会发现,他立在那儿,周身都绕着莹莹的光,回眸望向屋内时,像是看着什么珍宝。
直到片刻后,他才缓缓关上西窗。
西窗一开一关,厢房内重新陷入一片静谧。
漠北的冬虽冷,但火炕一烧起来,整个屋都会被熏暖,门窗一关,内与外便被分离隔开,北风在屋外呼啸,却透不进来半分,人躲在厢房内睡觉,会有一种逃开了全天下,安安稳稳、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松弛感。
虞望枝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睡麻了,她在床褥间踢腿、抻手,骨肉发出舒畅的拉伸声,夹着被子在床榻间滚了片刻,才起身自己穿衣裳。
她不是没有丫鬟使,只是她觉得那几个丫鬟都是林大夫人派过来看着她的,心里介意,不想将自己所有的生活都暴露在别人眼线的面前,所以将他们都赶出去,只自己一个人午休。
她这一回睡得时辰可不短,足有两个时辰,往窗外一望,天色都暗下来了,只有一道夕阳的光芒映在窗上,似是粘稠的、流淌的赤金,将窗户映出一条赤色。
一道残阳铺窗中,半边瑟瑟半边红。
虞望枝穿好衣裳,发鬓随意用一根银簪子挽起,墨发银簪,似绸缎般漂亮,美人儿走到窗前,开窗向外而探。
漠北的冬很冷,寒风卷着凌冽的雪一起刮进来,吹散了屋内憋仄沉闷的气息。
此时正是申末酉初,金乌西落,最后一抹艳阳染红西边的山峦,明月高悬,清辉的光芒笼罩九州,日月同天间,明媚的姑娘探窗而出,露出一张瓷白的脸蛋。
那抹原先落在窗上的夕阳胭红与明月清辉便都争先恐后的落在了她的身上,落到了她潋滟多情的眼眸里,落到了她可爱白皙的鼻尖上,落到了她莹润娇嫩的唇瓣上。
她一动,夕阳的艳与明月的清便在她身上流淌,辉光四散间,若明珠熠熠。
她刚睡醒,暂时忘掉了这里的一切,人还惺忪倦怠着,倚窗而探,慵懒的迎着风舒展。
直到某一刻,一颗小石子从远处的树间飞过来,啪嗒一下打在一旁的窗柩上,随后从窗柩上向下滚落,随着风、往地上坠落。
虞望枝人还是倚窗站着,但在那一刻,她眼中的一切似乎都放的极慢,她的眼瞧着那石子落下时的风雪,脑海里闪过的却是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