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说道后面，伯颜反而不怕了，他竟然抬起自己的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合汗。他眼睛里一点胆怯害羞的意思也无，全是真诚与快乐。他在述说自己是怎么懂得了性是最让人感到快乐的那件事。在这里的别的小孩还被父母瞒着不许他们知道性感受性的时候，他，这个六岁就丧父失母一个人在宫中孑然一身的孤独的存活的孩子，他就在汗的床上懂得了性的乐趣。

忽必烈错了，他以为逼迫伯颜回忆他童年时的不堪往事，会让伯颜羞愤的无地自容。但伯颜答复的居然那么坦然。

他说起自己的第一次欢爱是九岁时和伊尔汗俺巴海极其太子阿鲁浑时，一点羞耻和悲愤都没有。反而满脸的天真快乐。伯颜这种即纯真又无耻的姿态，让合汗陡然间泄了气。

作为天子的他真愤怒的想要把伯颜从自己的御榻上一脚踹下去，但是又莫名其妙的忽然心生不忍。

天子用自己里面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注视着奴婢，沉默了半天，才说，今天我不叫你滚出去了，相反，你就睡在这里吧！因为你的坦诚，这是给你的奖励。还有，以后我会让人把东边那个小暖阁的套间打扫出来专门留给你用。我召你的时候，你怯薛入值宿位的时候，你就可以住哪儿。你不在的时候，哪儿也空着就只给你用。顺便跟你说，你是我经历过的男孩里最特别的一个，虽然你来到我身边时，已经不能算是男孩了。但是我仍然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完美、无耻、下流、天真到让人不能不去占有你的男孩。这男孩就住在你的心里。他时刻撩拨起那些爱你的人的独占欲。我听伊尔汗国随着你一起来的那些人，说当年在波斯的宫廷里，人们都说你是一个小妖精和小贱人，我还不信。但现在，我终于是信了。你这个可恶的妖精跟贱货！

第39章 该恨还是该爱

自从那次床上的交心以后，忽必烈对伯颜开始觉得矛盾了。

对着这个能坦然的毫不脸红的在天子面前叙说自己幼年时在床上伺候过其他男人的奴婢，他该拿他怎么办？

伯颜可以用最纯洁的姿态讲述自己最脏的经历，他坦言承认自己的贱和无耻。他直白的表示被主人占有和虐待让他觉得自己很受宠爱。

伯颜不是安童，在伯颜的身心里任何事物都是赤裸裸无遮挡的暴露着的，虽然他也通汉文会书法熟读儒家的书，但那些东西对于伯颜来说只是一种知识而已，就象做爱的技巧在他眼里同样是一种知识一样。知识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的东西。它是工具，不能给人带来任何的羞耻感，当然也不可能带来什么荣耀。伯颜天然喜欢被人当做是下等的贱货对待，并且乐在其中。伯颜内心的罪恶感虽然有，但是不可能来自于他的性生活。

对着这样一个无耻下贱可怜又可爱的年轻人，是该恨还是该去爱他？让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海啸于后而不动声的忽必烈合汗，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夜晚，居然失眠了。

忽必烈发现，他当得了草原合汗，他也做得来中原皇帝，但他唯独揣摩不透一个卑微奴婢的个性。他本有的智慧，在这奴婢面前忽然间显示出了无力感与肤浅，这让惯于做主人的忽必烈失落感顿生。

而作为天子的忽必烈身边的伯颜却睡得特别的踏实，第二天他在阳光的照射下自然醒来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发亮，象个小孩子一样。

忽必烈忽然觉得，伯颜不是一个人，他是由好几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拼合起来的。伯颜有时他象一个冷血无情的屠夫，而有时又象悲天悯人的圣徒；有时象老辣奸猾的政客，有时又象是清廉刚正的君子；有时象下流无耻的娼妓，有时又象天真无邪的孩童。伯颜就如同罗马人造的透明玻璃多楞镜，你从不同的角度看他，会发现他折射出完全不同的光彩。

有时忽必烈在想，为什么这个集如此之多矛盾于已一身的男人居然能够不疯掉？腾格里在造他的时候都用了些什么材料？又或许，这个怪物根本不是腾格里所造的，他是来自蒙古人从来不了解的某位未知的伟大而危险的神明的一个错误的作品。当那位蒙古人不知道其叫什么名字的神，把它这弄糟了的作品抛到了人间时，它有没有想过这个糟糕的创作将带给接受他的人多少麻烦和痛苦？

从此大明殿所附带的寝殿里用一排木质栏板隔出来的东暖阁小间里，就成了给伯颜用的地方。这个小空间局促狭窄，又有暗门与外界隔离，再加上合汗只委派固定的人员整理打扫又不让随便说嘴外传，所以就如一个隐形的世界，不被宫里大部分人所知。

这个秘密隐藏的是如此之好，直到来自高昌的维吾尔女孩，时年八岁刚刚入宫服侍不久的舍蓝蓝为了找寻一只跑丢了的名字叫做“玉石眼儿”黑猫，误打误撞的推开了东暖阁的门。

那把被横放在床上的分明是男人才用的波斯虎尾刀，暴露了一切。

当伯颜在察必哈顿的手中看到自己的舍施尔弯刀的时候，他彻底放松长出了一口气。此刀被贤惠的察必哈顿拿到，就说明伯颜是安全的了。哈顿有多为自己的丈夫着想是不言自明的。此事断不会外传出去令合汗的脸面上不好看。更何况传见伯颜时只有哈顿一人在，并未见其他人，说明哈顿的确贤德。如此贤德的哈顿，是断不会吃一个男人的醋的。

至于那侍立在一边，怀里抱着“玉石眼儿”的舍蓝蓝，伯颜根本没把她算进人里。

察必哈顿威严而温和，只略一问，就相信自己的丈夫没有看错了人。哈顿让伯颜跪着膝行至自己跟前，接近她的座位跪好了，然后她用自己白白胖胖的娇嫩的手轻轻托起这男人的脸仔细的观察他。伯颜有着鹰钩鼻、凹陷的眼窝、漂亮的蓝眼睛和浓密的络腮胡，两条眉毛弯而且浓的几乎在高耸的鼻梁中间连成一条线，就跟设拉子送来的泥金抄本上画的人物一样美而神秘。哈顿又握住这男人的手细看，那手一样的肌肤白皙，是一双修长而矫健的手。手掌和虎口处由于常年执刀而磨损出厚厚的硬茧。一看就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军人的手。哈顿立刻断定眼前这个男人无论在仪表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即配得上自己的丈夫也配得上自己的外甥女别速真。

然而在小姑娘舍蓝蓝的心里，则从此有了一个修长、挺拔、英俊的成年男人的身影，让她无论如何抹之不去。伯颜太美了，即使是一个只八岁的女童，都会被他的相貌身姿勾动起了春心。只是那个囡囡岁齿尚小，连自己都还不懂得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动情，让她见了那个漂亮的叔叔时总是脸红心跳不得安生。

伯颜获准离开以后，舍蓝蓝抱着黑猫跟在伯颜后面看了他的背影很久很久。伯颜似乎浑然无觉，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舍蓝蓝忽然想哭。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是觉得伤心。这个漂亮的叔叔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为什么呢？是因为舍蓝蓝长得不好看吗？可是明明宫里的女人们都说舍蓝蓝好看的很啊？舍蓝蓝忽然觉得自己应当学习下打扮自己了，那些脂粉香膏，眉黛钗环之类的，舍蓝蓝开始留意了。每日早起，描眉、理鬓、擦粉、戴花，把自己收拾的象个戏文中的娇俏小娘子。舍蓝蓝周围的宫女们都笑她一定是恋上了宫中哪一个英俊的少年侍卫了，只有舍蓝蓝自己不承认。八岁的小姑娘，又是在哈顿身边被养大的，让她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心上是记挂着一个年近三十岁的丞相。尽管那美貌丞相的胡子是那么的威严又雄壮，让舍蓝蓝总是幻想那胡须扎在自己嫩嫩的小脸蛋儿上时那种美妙的感觉。

第40章 回回药

这真的是一个悠闲慵懒的下午，太阳光明亮而且干净。整个大都似乎都在午觉里还没睡醒。空气中释放着一种甜腻腻又毛绒绒的欲望感。刚入春时的那场狩猎放飞的记忆还没有消退。口腔里似乎还有遗留着烤天鹅肉的味道。忽必烈想起司天台上布局的那些希腊式的回回天文仪器，心里很难不产生应有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