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杏仁+番外(194)

作者:athos (athos1978)


海都在至元二十七年仲春之后,联合众藩再次进攻漠北。忽必烈担心四皇子纳木罕招架不住,火速命伯颜接管了北安王出镇的大军,但伯颜还没到北安王出镇地塔米尔河流域,海都就已经兵临坑盖岭。驻守在北安王西边的晋王甘麻剌居然首先溃败了,甘麻剌在钦察名将土土哈的救援下才仅以身免。来势汹汹的海都直扑祖宗根本之地哈喇和林。惊闻前线溃败的纳木罕面对披靡的海都大军竟然无可奈何,只能紧急下令自己麾下宣慰使怯伯和刘哈剌巴图鲁领百姓集体弃守至哈喇和林城里,整个漠北是人心震动。

合汗忽必烈不得不再度下诏亲征。伯颜闻诏书后马上就折返哈喇和林。而纳木罕留下据守塔米尔河流域残留营帐的朵尔朵怀和牙忽都竟然又被海都击败溃散,牙忽都竟然投奔海都去了。

祖宗根本之地危在旦夕。

城内人龟缩不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合汗大军在赶来的路上。怎么办?城里不知还能守多久,而且城内还有大堆的普通百姓,人心惶惶。

当合汗的大军浮现在城墙外地平线上时,伯颜和他的主人在一起。他知道缩进城里和纳木罕在一起没用,所以在同合汗大军汇合后一起去解救那位被困城中动弹不得的北安王。而合汗长孙甘麻剌也与他的额布格在一处。

营帐里,伯颜让米昔塔尔给他逐层的穿戴。

最里面是丝绸的内袍。丝线在被箭矢射中后会发生缠裹而进入体内,隔离金属箭头与体内血肉,即可防因铁锈引起的感染又能减弱拔箭时的阻力。这源自成吉思合汗时的传统。那时每个蒙古士兵都会被发给一件绸内衣。

丝质品外,米昔塔尔又为伯颜披上由黑羊毛织成的毡袍。这是十字军东征时撒拉逊人必穿的装备。毡袍纤维细密能隔绝冷与热,还能极大减弱弓矢的冲击力。

纯黑毡衣外,是由铁连环编织的锁子软甲。这是诺曼十字军骑士的珍爱之物。防刺击虽然稍显不足,但防劈砍效果卓绝。

在胸背部,是以袢带勒住系紧的背心状整片金属扎甲。牢牢护住前心后背的要害处。

一顶波斯式上装十字形护鼻器的精美六瓣盔。伯颜的头盔与众不同之处之一就是安装了护鼻器。头盔顶部是他作为主帅的标志物,一枚微型的苏鲁锭三叉戟下面坠饰着一条黑马尾。

伯颜戴好他的金属护腕。叫人牵他的马过来。他指明这次要骑乘金背上洒有玫瑰斑的宰赫拉。

他不让米昔塔尔穿甲跟随,而是要他留守大营,留在合汗身边。

阿塔海劝他。您何必呢?都五十五了还亲身带领冲锋。我们现在有千军万马,难道还踏不平那海都?

伯颜不看他。说,你懂什么,海都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次他队伍里有钦察重骑兵你们没见?钦察人在波斯屡败伊尔汗大军,金帐汗倚重的也是这些人。蒙古人的曼谷歹奈何他们不得的。至于现在的怯薛,他们只适合伺候合汗,征战早已不适合他们了。我少年时经见过钦察重骑的厉害,也听老辈人说过就是他们曾经把留守叙利亚大马士革的怯地不花的军队杀的片甲无存。我父亲晓古台,也因被金帐汗手下的钦察人与罗斯人杀得大败,而被当时的伊尔汗俺巴海剁碎了处死。我亲自带队冲,都不一定能胜的了他们。

阿塔海哭了,说,那,如果败了呢?!

如若败了!我跟着一起死!伯颜恶狠狠的说。

米昔塔尔把舍施尔佩在伯颜的肩带上。伯颜这次没有佩弓与箭,因为他是带重骑去跟海都拼命的。

然后他不顾阿塔海泪流满面的边哭边抹脸。一挥手叫道,我说亚美尼亚人、格鲁吉亚人、罗斯人、阿兰人、阿术人和我们这边的钦察人,你们都人马齐备了没有?!

外面是如同滚雷一般的怒吼,山呼海啸一般的回应,好了!!!

伯颜翻身骑上金背玫瑰斑的宰赫拉。他一提马,向着阵前去了。把眼中含泪的两个忠仆留在合汗的大营里。那二人看着他们主子的背影被一群同样着双层铁甲,马都披了马甲的重骑簇拥着离去。那背影渐渐模糊,直到看不见。

当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一数目,精疲力竭,满身血迹的蒙古弓骑被撤下来时。伯颜在马背上拔出自己的那把寒光闪闪的舍施尔。

他说,我们冲锋,只此一次,不能胜便是死!是基督徒的,和我一起上!

然后他把自己的遮面面甲往脸上扣住盖住面孔,大吼一声,基督是唯一的!就一马当先猛冲向敌人的阵地。后面众人全都狂热的嘶吼着弥赛亚的名字,随着主帅一起扑入敌阵之中!

尸山血海,马蹄下血肉零落为泥,刀剑相交之声如霹雳怒涛。刀砍卷刃后用铁骨朵猛砸,铁骨朵震脱手了就抽出战斧疯狂的左右开弓劈砍。残肢断臂横飞,头颅从肩颈上滚落,血肉飞溅,马蹄下是被踩烂了的尸首。没有人想过后退,他们也根本无法再后退。只能向前,有挡路的一刀劈做两半,或一骨朵砸碎对方的头颅。

世界都变作血红颜色,到处都是死掉的尸骸。还没死透的挣扎着立起身体,继续砍杀、砍杀、砍杀... ...,直到血流干了才一头栽倒在地,被后面狂奔而来的马蹄践踏成肉泥。

在合汗的金顶御帐周围,是一层又一层的怯薛歹、侍卫亲军及武卫军。他们守着帝国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他们的皇帝。如果伯颜麾下的重骑被杀光了,剩下的人,将围绕这顶御帐和敌人拼尽最后一滴血。

年纪苍老的合汗听着帐外朦胧的喊杀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幻觉。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称帝的那一年。那年,他的年号是中统元年。那年他是四十五岁,他风华正茂,他正当盛年,他雄心勃勃,他充满了智慧。然后他渐渐衰老、肥胖、罹患痛风症、精力与智慧似乎都离他而去。他孤独的将自己放置在深宫中,以酒和食物麻醉自己。他迎娶青春年少的新哈顿。他逼死了自己立的太子。

他忽然间发觉,自己居然什么都没有了。他是一个无处可退的人。海都败了,还可以遁入荒芜草原的深处,他可以去西方或者北方。或者到河中之地或波斯或罗斯去避难,因为他只是窝阔台家族的汗。一个汗可以去另外一个汗地盘里避难的。那些汗能接纳他。但是,作为一位皇帝,他忽必烈能去哪里避难呢?哪里能容纳他?北面和西边他都去不得。如果他真败了,他只能走被他击败并灭亡的南朝的旧路,向南逃亡。但是,南方会接纳他这种人吗?断然不会。那,他或者可以象当年阿里不哥一样,向胜利者认罪,把皇帝之位拱手相让?不!不能!因为只有他知道,阿里不哥是因为什么而死的。他的七弟,孤独的死在幽禁的处所里。他死的时候都没闭眼。那眼珠向外凸出着,说明死的时候有多么的痛苦。

苍老的皇帝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但仍然能看见老七可怖的死状。他给自己下了个判决,他不逃,也不降,他和海都也没任何可谈判的。如果海都败了,他放他一马听凭他逃走任意去哪儿,如果海都胜了,他自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至于他自己的儿孙们,他们是他的子嗣,天生就应该懂得面对这种事时该怎么办。

一阵血腥味突入帐中,老皇帝猛然睁眼。只见一个阿兰人,如血人一般进入帐中扑地而倒。那个倒地的血人在挣扎中以臂膀勉力撑起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句话,我们赢了!然后便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我、们、赢、了。

这并非幻觉。这几个字眼似乎有千万斤的重量,如山崩,如地裂,如惊雷,如火烙。老皇帝顿时感到心脏剧烈而癫狂的跳动,他的胸口撕裂般的痛楚。

半天,他才从狂喜与阵痛中缓和过来。他问,伯颜呢?海都在哪里?快去问他们!我的伯颜呢?!我要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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