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杏仁+番外(149)

作者:athos (athos1978)


乌鸦在天空中盘旋,尸坑中骨骸有些已经风化为灰白色的碎片,有些上面还带着残留的肉渣。一些体形巨大的鹫落在尸骨上啄食那些肉渣,乌鸦则耐心的等待鹫用过餐后再吃剩下的残羹剩饭。这让我想起了六岁时的我自己。一个捡拾贵人们丢弃的剩饭吃的小奴隶。

日头已经开始向西偏斜了,我决定离开,但就在我转头的那个刹那,一抹金色的光彩掠过我的眼睛。我被那奇异的色彩吸引,最后一次向着坑谷之底看去。你猜我见到了什么?那是一幅残存着金彩的绘在岩壁上的壁画!在尚未剥落尽净的金色背景下,身着白衣的信徒手拿碧绿的棕榈枝,排成两列,迎接圣子和他的宗徒们进入圣城耶路撒冷。这是古代的信徒们为纪念棕枝主日这个节日而绘在岩壁上的。我能够见到它,是上主的赐福。

我在心底里默默祈祷,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再次拜访这里,并希望我再来的时候,这幅闪烁着神的光彩的壁画还能保存并让我看到。

别速真打开裹着的软缎,将黄财神的铜像放在自己床头的箱柜里。然后她落了锁。

香枝在继续燃着,两个吃奶的男娃已经吃过奶睡了。女儿则被妮诺放进贝希克木摇篮里面,身上盖了条用秋季白羊毛和棉纱织成的帕拉兹盖毯。盖毯上用沙棘根、石榴皮、胡桃皮、黑蜀葵和绿松石等染出色彩斑斓的繁密花纹。

女仆热比娅,一边逗着摇篮中的也里昔班玩耍,一边用绿色、紫色和大红色的线绣着手里的一顶戈兰姆朵帕。摇篮的木质雕花染色横梁上,吊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彩绘卡帕克葫芦,卡帕克掏空的肚子里装了沙粒,在被拨动的时候就会“沙沙”的响。也里昔班被会笑的卡帕克逗得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她还没有长出乳牙呢,就如此的爱笑了。

妮诺将别速真搂进自己的怀里,嗅着她身体上的香气。

妮诺问别速真:“今晚还磨镜子吗?”

别速真笑着摸摸妮诺金色的发辫,说:“当然。”

然后她贴近妮诺的脸说:“我们有我们的快乐,他们也有他们的快乐。”

妮诺有些迷醉,她对着别速真亲了一口,问:“伯颜用什么安慰自己?阿拉伯蚌珠,还是羚羊眼?”

别速真上去拧了拧妮诺的脸蛋,说:“不知道。”然后她吹熄了灯盏,黑暗里有解开绸制衣裙的轻响。

黎明时分白雪皑皑的平原上,洁白的雪被朝霞镀上一层薄薄的粉金色。两个年轻的金发侍从米哈伊勒.阿尔塔诺莫夫和瓦西里.阿尔塔诺莫夫兄弟,穿着入冬以后新做的赤狐皮术巴大衣,骑马跟随着年仅十二岁的尤里.达尼洛维奇。他们打马飞奔,前方就是蒙古人的哈喇和林了。

金发可爱的尤里是莫斯科首任大公达尼艾勒.亚历山德罗维奇的长子。达尼埃勒.亚历山德罗维奇在去年刚刚登上大公的宝座,就差人将自己最心爱的长子送往哈喇和林的蒙古人老营处。他要以此种手段,拉近自己和大蒙古中央汗庭的关系,这样金帐汗就会委任他做全罗斯大公,并做金帐汗的总收税官。

还是个孩子的尤里,骑的是一匹栗色额头带着一抹白斑的钦察马,马的胸佩上系着蓝色的丝穗。

远远的,天边浮现出一线夯土夹杂砖石铸成的城墙,渐渐的,他们可以看见城墙内建筑的房顶。年少的尤里兴奋无比,他朝着胯下的栗色马轻轻的抽了一鞭子,然后夹紧两腿。栗色马如光一样飞驰,向着东方的大城奔去。后面跟着他的两个亲随和一众下级的侍从。

他们的背影融化在明媚的朝阳和璀璨的雪光里。

第103章 月尔鲁离去

外面又下雪了。雪里还夹杂着小颗小颗的雹子。瞎眼的米里哈看不见,但是能听见硬硬的冰粒子打在玻璃窗户上的“噼里啪啦”声。她敞着合欢襟,露出一支乳房,也里昔班正趴在她怀里面可劲儿的吸着奶。妮诺和别速真在隔壁叽叽咕咕的说着亲昵话,并不时的关心一下她的身体状况。也里昔班是个女孩,并没有交给正妻别速真带着由奶妈哺乳。米里哈懒洋洋的,小女婴吸吮的她的乳房舒畅,都快睡着了。

别速真和妮诺在外间屋聊天,玩印度人的恰图兰卡。两个女人轮流抛掷骰子。轮到别速真了,她将骰子包进合拢的两手中先摇了摇,然后又哈了一口气,手掌心朝上一掷,骰子凌空飞起然后翻滚着下落。妮诺的眼神不离骰子。别速真最后抛出个“象”来。两个女人你来我往,边玩边聊。

妮诺最终输了,伸了伸懒腰,嘴里叫着说不玩了。别速真不理她,而是将头探向里屋,关心的问米里哈和小也里昔班是否安好。米里哈则把已经吃过奶的女儿交给女奴热比娅,自己蜷缩在丝绵被窝里舒适的取暖。

别速真问米里哈,你想不想知道这时候伯颜究竟在干什么?

米里哈问,你说他在干啥?

别速真说听说来了个罗斯贵族的小公子爷在伯颜营里住着,在哈喇和林。

是吗?米里哈说那伯颜又多了个孩子需要照顾了。他一向喜欢男孩。

妮诺冲着别速真挤挤眼睛,脸上浮现出坏笑。然后她大声用波斯语装腔作势的冲着里屋说,胡达啊!请保护我们丈夫的贞洁吧!他已经遇到过太多的诱惑了!

胡达会保护他不至于被一个罗斯来的小男孩吞吃的,因为胡达是世界的创造者,它掌握一切。米里哈翻着上蒙有白膜的眼珠说道。就象胡达会赐给他一个女儿一样。米里哈的话里有戏谑的味道。

别速真听她们的对话。问,胡达是谁?

胡达就是你丈夫嘴里的安拉,因为造物主在不同民族里用不同的名字。妮诺回答。波斯语里它叫胡达,阿拉伯语就叫安拉。

但是伯颜是从波斯来的。别速真疑惑。可是他却口称安拉,这是为什么?

这是因为你丈夫的母亲是个亚述人。妮诺故作一本正经状。仿佛她正在给一个小学生上课。

去你的,妮诺。不要在我的面前总装作是老师的样子。别速真故意假装生气,但语气是柔和的。她说,难道在蒙古语里它就叫腾格里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然后三个女人笑做一团。屋里暖融融的。

笑着笑着别速真忽然不做声了。她的面色慢慢悲伤下来。她说,我们在这里就着炭火盆取暖,吃喝都有奴仆伺候,不知道伯颜在寒冷的哈喇和林是怎样过冬的,身边伺候的人是否体贴他。米昔塔尔是热心的。阿塔海就差了些。至于巴尔斯,我觉得这小伙子真指望不上呢。巴尔斯不太会伺候人的,他的心不够细。对我丈夫爱的也不够深。希拉伦丁倒是心思细腻的好小伙儿,但却被我丈夫留在了家里。他要他管理家中账目,所以不能带他去哈喇和林。

你的丈夫在哈喇和林缺个可心的人儿来暖被窝。妮诺语带讥讽。但别速真置若罔闻好象根本没有听见妮诺的话。

别速真说,我想给我丈夫缝制几件冬衣送去。你们说他会领情吗?如果他要将我缝制的衣服送给别人穿用的话,我会一刀劈死他的。

缝衣服这活儿我是不会干的,我的手天生只拿刀。妮诺撇了撇嘴。她说,我连我前夫的衣服都没补过。

这活儿可以交给丫鬟婢子们办理,但名义上是夫人的礼物。米里哈帮忙出主意。

别速真轻轻叹了口气,不言语了。她想关心那个男人,但又怕自己的预料成真太过寒心。

千万里路途之外的大北方,伯颜正在哈喇和林老营里和人玩着恰图兰卡。

月尔鲁走了,但是又没走。走的是人,但伯颜心里那个人却根本就没有走。

月尔鲁纳颜本来要去往高昌维吾尔亦都护的领地,帮助他重新修复一座在与海都汗冲突里被捣毁的佛寺的。但是他却故意绕远路来看望伯颜。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大都,月尔鲁如同出离牢笼自由飞翔的鸟儿一样,先去他最想去的地方了。反正冬季是驻牧时间,各地都没有大事要做,军事征戈亦大多停止了。即使有局部战争爆发,也要等来年春草长起,天高马肥之季了。冬天是难得的休养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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