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杏仁+番外(114)
作者:athos (athos1978)
一万个看过高和尚与王著之死的百姓,会编出一万传奇故事。以后,历经改朝换代,兴灭无常,唯独英雄好汉们的故事永远流传。他们虽然死在刑场上了,但是却在山歌、杂剧、弹词、话本、评书和大鼓书里获得了永远不灭的生命,人们代代传唱他们的故事。
时间倒退回四天以前,大宗正府牢狱里。
“必死的人岂能比神公义吗?人岂能比造他的主洁净吗?早晚之间就被毁灭,永归无有,无人理会。你且呼求,有谁答应你?诸圣者之中,你转向哪一位呢?忿怒害死愚妄人,嫉妒杀死痴迷人。人生在世必遇患难,如同火星飞腾。至于我,我必仰望神,把我的事情托付它。”
“它行大事不可测度,行奇事不可胜数。降雨在地上,赐水于田里。将卑微的安置在高处,将哀痛的举到稳妥之地。破坏狡猾人的计谋,使他们所谋的不得成就。神拯救穷乏人,脱离邪恶者掌中的刀和强暴人的手。贫寒的人有指望,罪孽之辈必塞口无言。”
“神所惩治的人是有福的,所以你不可轻看全能者的管教。因为它打破,又缠裹。它击伤,又用手医治。你六次遭难,它必救你。就是七次,灾祸也无法害你。在饥荒中,它必救你脱离死亡。在争战中,它必救你脱离刀剑的权力。你必被隐藏,不受口舌之害。灾殃临到,你也不惧怕。你遇见灾害饥馑,就必嬉笑,地上的野兽,你也不惧怕。你必知道你的帐篷平安,要查看你的羊圈,一无所失。”
“因全能者的箭射入我身,其毒,我的灵魂喝尽了。神的惊吓摆阵攻击我,惟愿我得着所求的,愿神赐我所切望的。就是愿神把我压碎,伸手将我剪除。我因没有违弃那圣者的言语,就仍以此为安慰,在不止息的痛苦中还可踊跃。我有什么气力使我等候?我有什么结局使我忍耐?我的气力岂是石头的气力?我的肉身岂是铜做的呢?”
“结伴的客旅离弃大道,顺河边行,到荒野之地死亡。提玛结伴的客旅瞻望,示巴同伙的人等候。他们因失了盼望就抱愧,来到那里便蒙羞。现在你们正是这样,看见惊吓的事便惧怕。”
米昔塔尔.爱里瓦捏兹依偎在巴林.伯颜的床边,正用夜莺一样的嗓子,给他身陷囹圄的主人诵读《先知阿尤布记》里的章句。
萨莱夫人前天又来探视了一回,主要是担心伯颜的身体。顺便,把家中大奶奶拒绝休妻文书的回信也带来了。伯颜看了别速真的回信,面无表情。往身后垒起来的几个枕头上一靠,自己闭目养神去了。
然而就在昨天夜里,京中出了大事了。只是大宗正府里囚着的这一主一仆,还不知道。
那是至元十三年八月的某天,益都千户王著,以艾哈迈德蠹国害民,与妖僧高和尚合谋杀之。当时忽必烈还在上都驻夏,皇太子真金随从。王著秘密铸造了一把大铜锤,自己发誓愿意击碎艾哈迈德的脑袋。而高和尚自称有秘密法术在军中行使,但毫无效果而逃走,假装身死,杀了一名徒弟,把尸首欺骗大众,自己又遁走,使人也不了解事情的真相。王著就和他一起谋划,在戊寅那一天假称太子回京师参加佛事,集结了八十多人,夜里进入京城。
早晨派遣两个僧人到中书省去,让中书省购买供奉神佛的用品。中书省的人怀疑,对他们加以讯问,他们不肯伏罪。等到中午,王著又派遣崔总管假传太子旨意,让枢密副使张易发兵若干人,在这天夜里会集在东宫前,张易没有察觉其中有假,命令指挥使颜义领兵一起前去。王著自己骑马去见尚书省的平章艾哈迈德.努尔丁,诈称太子将要来到,命令尚书省的官员全部都在东宫前等候。
艾哈迈德.努尔丁派遣右司郎中脱欢察儿等几个人骑马出关,往北走了十几里,碰上了王著的一伙人。伪装太子的人责备他们无礼,把他们全都杀了,夺了他们的马匹,往南进入建德门。夜里二更,没有人敢问什么,到了东门前面,他们一伙都下了马,惟独伪装太子的人坐在马上指挥,呼喊尚书省长官来马前,责骂了艾哈迈德几句话,王著就把艾哈迈德牵去,用袖子里藏着的铜锤砸碎他脑袋,艾哈迈德立刻毙命。
接着喊中书左丞郝祯来到,也杀了他。囚禁了右丞张惠。枢密院、御史台和留守司的官员都只远远看着,没有人能推测究竟是什么缘故。尚书张九思在宫中大声喊叫,认为这是个骗局。留守司达鲁花赤传敦就手持木棒冲向前面,把骑在马上的人击倒坠地。然后弓箭乱发,这伙人奔逃溃散,大多被逮。
高和尚遁走,王著则挺身而出要求把自己逮捕。御史中丞也先帖木儿飞马上奏忽必烈合汗。合汗当时正驻在察罕脑儿,听到以后大为震怒,当天就起驾到上都。命令枢密副使孛罗、司徒哈喇哈孙、参政阿里等按驿站飞驰到大都,讨伐作乱之人。
庚辰日,在高梁河抓住了高和尚。辛已日,孛罗等人抵大都。壬午日,把王著、高和尚在市上诛杀,碎其尸,同时又诛杀张易。王著于临刑前大喊:“我王著为天下人除害,现在死了,将来定有人为我写下这段事迹!”
次年,即至元十四年的十一月此案方定谳,“诏以艾哈迈德罪恶颁告中外,凡民间利病即与兴除之。”
艾哈迈德终被王著等人所杀。穆哈伊、月尔鲁、扎马鲁丁等大臣再三为伯颜作证清白。后又有越来越多的臣僚揭发艾哈迈德贪腐强暴等诸般不法罪状。
当伯颜迈出大宗正府监狱的门槛时,距离他入狱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二百六十三日。
第79章 薛西斯与麦穆坎
伯颜被释放的第二天,御衣局的画师陈屏就失踪了。陈屏妻子沈氏报了案但不敢指望真能查出什么线索来,在妇人看来,这大部分是要对得起先夫,再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第三日已经入夜,忽然听得院子外面的狗在狂叫。沈氏被狗吵得根本不能入睡,勉强挨到天明,狗仍然吠叫不停。
早起开门,见后院墙外有一麻袋,散发出阵阵恶臭。几条野犬围着麻袋嗅闻着。沈氏妇人胆小,忙又报官。官差来后驱散野狗启开麻袋,露出里面是一具人尸。
那尸首是男人,身长六尺多一点,面白,有书生气。穿褐色苎丝夹麻的裥衫,白布袜,只有一只脚上有鞋,是灰布云头鞋。
屁股里插了把刀。所以才那么的臭。刀启出来时,把肠子也连着拉出来了,血和人体内排泄物流了一地,更臭的熏人。
那刀是一般货色,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沈氏妇人细看那死尸脸时,顿时昏厥过去。那脸她太熟悉了。天天睡在一起的丈夫她能不熟悉么?
官府打问周围邻居,一无所获。除了那天夜里的狗叫,其它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无。大都路总管府的达鲁花赤、总管、副达鲁花赤、同知、治中、判官、推官等一通忙乎,却什么有意义的线索也没查出来。
陈屏是画师,随御衣局使刘贯道学过几天的画,但谈不上是刘贯道的弟子,刘贯道对陈屏也谈不上了解。谈话间,刘贯道突然想起来什么,他以手抚额对达鲁花赤道,陈屏曾经从去年三月起,就频繁的离开御衣局,有人看见他是朝着大宗正府那边去了,而且身上带着装画具颜料的箱笼。
一个在御衣局供职的画师跑大宗正府干嘛?而且起自去年二月末三月初直到这个月初,陈屏几乎没回过他在大都棋盘街康衢坊的家。他隔三差五在家露露面,然后又匆忙离去,似乎是有什么紧要差事在办。家中的妇人和幼子,见他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没敢去问。
去年三月至上月末这个月初,大宗正府,这里面似乎隐隐的透出些什么关键的东西来,但又似乎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达鲁花赤官和大都路的同僚官员们反复的回忆这两个时间和大宗正府之间有什么可疑和可以对得上的垦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