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娇(123)
作者:沐语欢
丁若溪却一把抓着他的手,她眸底一片猩红,似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急声反问他:“你看到他没有?”
小二自是对她嘴里说的那个“他”一头雾水,“谁?是五郎君吗?”
丁若溪先怔仲了下,随即眸底的迷茫消散了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她失落的撒开手,喃喃道:“是啊,你们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会看到他。”
甚至这里的一切都和苏会无关。
她纵然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可却也无处可循。
她颓然的朝店小二摇了摇头,只觉心头堵的厉害,不想回去,也不想面对任何人,所以,在走出客栈后漫无目的的到处走,想要理清当年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传来熟悉的问询声,“三娘子,可是来找我家郎君?”
竟是钱念戚身边的侍从,他手里拎着两大包物什,正朝客栈里面走。
丁若溪忙收敛心神,看了眼自己周遭。
不知何时,她竟是走到了钱念戚所住的客栈楼下,正扬起脸看向他所住的屋子的窗子。
丁若溪忙掩下眸底慌乱的情绪,对他胡诌道:“没,没有,我只是身子不舒服,随便走走,就走到这了。”
侍从看她心不在焉,目中无神的模样,似是受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正要再问。
丁若溪已转身快步离去了。
侍从忙在她身后喊,“哎,三娘子——”不等他把话说完。
丁若溪脚下走的更快,一转身没了影。
*
因京城那边催的紧,次日丁若华便携带着连枝去京城了。
临走时,夫妻两人一再劝丁若溪跟着他们一同回去,丁若溪都温声拒绝了。
林林舍不得舅舅舅妈,在旁边哭成了泪人,说什么都不肯从丁若华身上下来,最后还是丁若月拿了一根糖葫芦把人哄着带出去玩后,丁若华和连枝才能脱身。
停在客栈外的马车前,丁若华握着丁若溪的手,殷殷叮嘱:“七娘年龄还小,你带着她和林林两个孩子,到底是忙不过来,等我在京城站稳脚跟,就派人把七娘接过去,到时候你若想通了,就一并——”
不等他把话说完,丁若溪笑着松开他的手,嘴里反反复复说那句话:“五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这能照顾好自己的,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连枝哭红了脸,没再跟着劝,紧紧抱了抱丁若溪,上了马车。
丁若华见劝不动,深深的叹了口气,末了,只能嘱托一些别的事。
兄妹两人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些话,丁若华才依依不舍的和她告别。
直到载着两人的马车消失在众人眼前,丁若月才偷偷的从客栈里跑出来,她站在丁若溪身侧偷偷抹眼泪,哽咽着问:“三姐不愿意回去,是还不愿意原谅姐夫吗?”
丁若月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她的印象里苏会对她极好,一直改不了喊他“姐夫”,也完全想不明白自家三姐为何这么执拗当年的事。
丁若溪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的情绪,轻声道:“不是。”
她强起笑容,弯腰捏着丁若月肉嘟嘟的脸颊:“是住在这久了,不想挪地方了。”
丁若月还想再说,丁若溪拉着她的手,“走,带我去检查检查你的功课,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丁若月顿时吓得如鹌鹑,再不敢提“姐夫”的事,忙推开她的手,磕磕巴巴道:“我刚才忘了,巧儿姐姐刚才让我去后厨帮忙。”说着话转眼跑没了影。
丁若溪莞尔一笑,这孩子真是越大心眼子越发的多了。
*
钱念戚最近似是很忙,自那日后再没来找丁若溪去看商铺。
丁若溪也乐的清闲,每日除了去后厨帮忙,就是陪林林和丁若月玩。这日清晨,巧儿刚把巧儿接走送去私塾。转脸就有小二惶诚惶恐的奔过来,说屋主过来催缴房租不成,在前厅闹事。
丁若溪记得自己上个月刚交了三个月的租金,怎么屋主又来讨要?遂赶紧赶了过去。
客栈前厅乌泱泱的已经围满了人,屋主姓张,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一身酱紫色绣锦袍,沟壑丛生的脸上,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囧囧有神,一看就是攻于算计的那种人。
此刻他正对着巧儿吐沫横飞的嚷嚷:“这间铺子的地段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好,我就是多要点租金怎么了?”
巧儿气的脸红脖子粗,和他据理力争:“张郎君,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我们租您铺子的时候,您说的三年不给我们涨租金,我们才租的,如今三年刚过,您就是涨租金,也得给我们点缓冲的时间,不能上来就空口白牙说涨就涨!!”
旁边有看不惯屋主的食客,纷纷帮腔:“就是,就是,而且人家也说了,上个月刚给您交了三个月的租金,您就是涨价,也得等着三个月过去再说。”
张屋主把双眼一瞪,怒斥众食客:“你们懂什么,去去去,滚一边去。”
继而不忿的指着客栈门外,恼怒道:“你去看看你们客栈周围的铺子,人家租金今年都翻了一倍了,我就是看着你们是老租户了,才一直没有涨价,你们倒好,反而嫌弃我涨价涨的多,那好,那这屋子我不租了,你们爱去哪租去哪租去。”
说罢,一甩袖子领着下人就要走:“来人,把她们给我撵出去。”
七八个下人霎时从张屋主身后窜出,就要把客栈里的食客都撵出去。
丁若溪还从未见过如此蛮狠无礼之人,只觉浑身血气只往头上冲,忙快步走过去,喝止道:“住手!”
那七八个下人立马停了手。
张屋主看到她来了,一脚踩在旁边的木质板凳上,讥讽道:“丁掌柜来的正好,老子今日就把话搁在这,要么你在明日之前把明年一整年的房租交出来,要么你们就依我的要求给我涨租金,如若不然,三日内你们就把屋子腾出来。”
丁若溪知和这种人全无道理可讲,冷着脸问:“你要涨多少租金?”
“不多,每月二十两。”张屋主吊梢着眼,对她比了两根手指头。
“二十两都够买一间民房了,你这屋子根本不值涨这个价,你怎么不去抢!”巧儿气的抬脚就要冲上去和他理论。
丁若溪一把拉着巧儿,冷静的对张屋主道:“好,容我十日。”
张屋主闻言这才客气的笑起来:“还是丁掌柜会来事,好,我就容你十日,十日之后我再来。”
“但我今日把丑话说在前头,若十日后丁掌柜交不出这个钱,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被一群下人前呼后拥的围着出了门。
客栈里的食客如同看了场热闹般,吃完饭很快就散了。
巧儿气呼呼的跟着丁若溪去了后院,坐在屋中小榻上抹眼泪:“这张屋主分明就是见五郎君去京城了,才敢这般造次。”
当初他们来此地时,因为有陈世筠罩着,所以才能以极低的价格租下这间客栈,而今三年过去了,屋主想涨价也无可厚非,可这涨的租金实在太高了,丁若溪有点负担不起,她只得看向巧儿道:“你去找陈世子借一些银子过来,我们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巧儿闻言忙擦了把泪去了。
可晚间回来时,却说陈世筠被圣上招去京城叙事去了,这几个月都没在府中。
他娶的新妇压根就没见她,似是不乐意管她的事。
丁若溪能在边陲重镇这种地方站稳脚跟,全是托陈世筠这个表哥靠山,而今靠山不在,自然是举步艰难。
她撑着桌案正要站起身,眼前忽然一黑,身子朝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