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娇(100)
作者:沐语欢
直到丁若溪哭的失了声,累的睡着了,苏会才松开她,将她轻轻的放在软榻上盖上被褥,他满脸苦涩的盯着她早已哭花的小~脸,喃喃道:“昭昭,你就这么恨我吗?”
“恨到宁愿去死,也不愿再回到我身边?”
可无人回应他。
*
丁若溪再次睡醒时,马车已折返正朝回京的方向行进。
她眸底一片茫然,好似失去了灵魂般坐在软榻上,怔怔的透过窗子看向外面,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苏会自从那日把她抱上马车后,再没出现过,好似她在客栈遇到的截杀,和他的出现都是一场惊梦,若不是她腹部还一直隐隐作痛外。
这日,秦用照例端来午膳,说是午膳,也不过是几张凉透的厚饼子和一碗清水。那厚饼子也不知放了多少天了,硬的可以当砖头砸人用,完全咬不动,也不知苏会是怎么咽下去的。
丁若溪没有胃口,连看都没看一眼便令秦用端下去了。
秦用从马车出去时欲言又止的,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又过了一会儿,车帘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
苏会领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入内,帮她诊脉。
丁若溪压根没看他一眼,只认真的看着大夫,掩在衣裙下的左手摸上一直隐隐作痛的小腹,有气无力道:“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大夫眉峰紧锁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苏会。
苏会面容端肃,放在双膝上的大掌不自觉收拢成拳,看神色竟比眼前这位小娘子还要紧张,想到他急哄哄抓他来为这位娘子看病时,下人都恭敬的喊她三娘子,而非夫人,料想这两人不是夫妻,便有些难以启齿。
苏会见大夫迟迟不说话,脸上冷肃之色更甚:“她身子有没有事?”
丁若溪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她可不想还没逃离苏会身体就出问题,那样对她非常不利。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终于把完脉,他轻咳一声,才撸~着白花花的胡须道:“夫人近段时日情绪大起大落,伤了脾肾,老夫给夫人开几服药好好调理一番即可。”
丁若溪刚悬起的心这才重新落回肚子里,“谢大夫。”
话音方落,便听大夫冲苏会道:“这位郎君,我们出去说。”
苏会一语不发的忙跟着下了马车。
两人在车外不知说了什么,大夫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堪称训斥,因他们站的距离较远,丁若溪就是想听也听不真切,只依稀听到苏会如鹌鹑般不停地说“好。”再无人前那般冷然威严的模样。
丁若溪翘~起唇角,露出个自嘲的笑:其实她还真想看看苏会吃瘪的模样。
可身子不允许,她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就困顿的睁不开眼,索性翻了个身脸朝内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再次被人从外面掀开。
丁若溪一下子惊醒过来。
便见苏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入内,看到她醒了,他眸子簇了一丝笑意,将汤面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温声解释道:“这里荒山野岭的没有可供休息和用膳的地方,我央求附近的村民帮忙做了一碗汤面,你尝尝好不好吃?若不好吃,我再让他们重新做。”
丁若溪从软榻上坐起来,瞥了眼那碗汤面。
绿油油的菜叶子下,覆着好几块鸡肉,配上软~绵的面条,看起来清爽可口,想必一定很好吃。
丁若溪逼自己挪开目光:“端走,我不吃。”
“你若不吃身上怎么有力气,而且你还——”
苏会脸上罕见的显出焦灼的神色来,端起汤面似是就要喂她,可话说到一半看到她脸上冷淡的神色,忽然顿了顿,转而道:“你若不想见我,我可以不出现,但你得把这碗面吃了。”
丁若溪虽没有胃口,可也的确是饿了,况且已彻底冷静下来的她,也确实需要精力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办,遂瞥了眼那碗汤面:“你出去。”
苏会见她软和了态度,似是轻松口气,立马站起身道:“那我等会再来。”转身出了马车。
丁若溪也没再客气,拿起竹筷吃起了汤面。
果然如她之前想象的那般,汤面做的十分美味,甚至比她在镇南王府吃的还要好吃好几倍。
这时,巧儿掀开门帘入内,见到她刹那红了眼眶,哽咽道:“三娘。”
丁若溪忙放下竹筷站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紧张的问:“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还有,你怎么忽然来了。”
以苏会的做事风格,在她没彻底和他服软之前,他是不可能让她见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的。
巧儿擦了把泪,摇头道:“我没事,就是那日看到您受伤心里难过才哭的,还有——”
巧儿语气一顿,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是大郎君放我进来伺候您的。”
丁若溪心下稍定,忙追问道:“我五哥和七妹他们呢?”
提到这个,巧儿脸色黯然起来,涩声道:“他们被大郎君一并带回来了,就跟在马车的最末尾,三娘您掀开车帘往后看,一眼就可以看到。”
丁若溪忙掀开车帘,果然见她曾坐的马车远远的坠在队伍的最末端,她心下戚戚,喃喃道:“都是因为我,你们才没有走脱。”如若不然,凭陈世筠给她的随从,她五哥和七妹定然能平安的到达边陲,并开始新的生活。
可这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巧儿见她自责忙劝慰道:“三娘,这不是您的错,您莫要再自责了。”说完,忙端起她吃到一半的汤面,道:“才两日不见,您都瘦成这样了,来,先把这汤面吃完再说。”
丁若溪本还饿着,听到巧儿这一番话顿时没了胃口。她张嘴刚要拒绝,可闻到碗里的肉腥味胃里忽然翻腾起来,她忙捂着嘴,掀开车帘,“哇”的一声,刚才吃进去的汤面全部吐了出来。
巧儿吓了一跳忙帮她拍背顺气:“三娘,您这是怎么了?”
丁若溪吐的逼出两眼泪花子,过了许久,她用帕子擦了擦嘴,有气无力的瘫坐在软榻上,沙哑着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吃什么都觉得恶心想吐。”
巧儿听后不可置信的霍然起身,直勾勾的盯着她平坦的小腹。
丁若溪被她盯的毛毛的,不由变得紧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巧儿神色焦灼起来,握着她的手认真的问:“三娘,您会不会有了身孕?”
此话一出,丁若溪浑身如遭电击,一动不动。
巧儿的声音还在继续:“您好好想想除了恶心吃不下东西外,身子还有别的异常吗?”
丁若溪苍白着脸,忽然想到她离开别院那晚,小腹没由来的疼痛的那一次,还有她在客栈躲避匪寇时,小腹也是忽然疼痛,令她动弹不得。
她虽没有做过母亲,可对这方面的事也不是全然不知。
以前在丁家时,族中~出嫁后害喜的姐妹回丁家省亲时,和她母亲的闲谈中透漏过,被她无意间听了去,说是害喜的妇人,喜酸辣之物,还喜呕吐。
她眼下的症状,完全应验。
她低下头缓缓的摸上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眼眶渐渐发酸,语无伦次的道:“万一,万一不是呢?”
巧儿也想但愿不是,怕丁若溪胡思乱想,忙劝慰道:“等回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就知道了,三娘,在这之前您千万要挺住,啊。”丁若溪将眸底的泪意逼进去,郑重的点头:“嗯。”
就算不为了她,她也要为她五哥和七妹往后的日子着想。
次日傍晚,马车进了城。
丁若溪再次回到了阔别几日的镇南王府,住的依旧是苏会的卧房,除了屋中服侍的丫鬟换了一遍,和院外守卫增加两倍外,其余的一切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