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杠精从良后(185)
作者:一只大雁
裴麟又道:“看着这么深, 也不像是利器所伤——”
他忽而又触及诸野的目光, 不由略一瑟缩,将盯着谢深玄的目光收了回去,可就这么一眼, 他忽地又想起诸野身上好像也有类似的伤疤来。
这伤痕就在诸野颈后偏下的地方,可诸野平日总将衣领拉得很紧, 那伤疤有衣领掩盖,便不露半点端倪, 若不是相熟之人不可能看见。可诸野在长宁军中待了那么多年, 总有穿些宽松衣物的时候, 裴麟是见过那伤痕的,他记得自己当初好奇,问过兄长,可裴封河让他自己去问诸野,他便不敢开口,一直忍到了今天。
不行,他忍不下去了。
这伤痕看起来同谢深玄身上的伤一模一样, 这谁能忍住好奇不问啊!
裴麟鼓起勇气,小声说:“哎呀, 这伤疤和诸大哥身上的好像。”
他说完这话,诸野还来不及瞪他, 伍正年已自他身后探出头来,好似在那一瞬嗅到了什么了不得八卦的气息,朝着两人看去,目光飞速一扫,将两人身上的伤痕收入眼底,不由便跟着裴麟一块点头,道:“是啊,真有些像!”
裴麟摸摸下巴:“难道是烧伤?”
这是他能想出最合理的猜测,谢深玄又不是武将,谢家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少爷,平日实在鲜少有受伤机会,能同诸野一道伤着的,大概也只能有失火了。
他们这一连发问,诸野神色不佳,裴麟便觉得谢深玄大概也不会愿意回答,可不想谢深玄微微抬眸,先看向诸野颈后的伤处,略微沉默,在众人都发呆等着他回应时,他竟下意识伸出了手,摸了摸诸野少年时在脖颈上留下的旧伤,道:“这么多年了,这处伤疤倒还未曾淡掉。”
诸野噌地往后退了数步,险些将身后的椅子都撞倒,将众人吓了一大跳,而后他大约见着此刻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他实在有些失态,这才勉强敛容正色,摆出一副比平常还要严肃的表情来,谢深玄这才有些失笑,清清嗓子,回答了裴麟的问题,道:“野犬咬伤罢了。”
裴麟更惊讶了,他本来就不太会察言观色,一点没感觉诸野瞪着他的目光中带着万般杀意,此刻好奇心早已占据了上风,他迫不及待追问:“啊?咬伤?啥时候的,这么久了还没好啊?”
诸野:“……”
“已有七年了。”谢深玄笑了笑,竟难得好脾气一一回答,说,“野犬拖拽,伤口太深,这伤大概是一直都要在了。”
裴麟点头:“哦,那就是诸大哥来长宁军那一年啊。”
伍正年在他身边用力清嗓子,裴麟这才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废话太多,谢深玄看起来虽然不怎么在意,可诸野的神色却不怎么好看,他若是再多说几句话,今日他离开画舫后,保不齐便要被诸野拖出去揍上一顿了。
裴麟乖巧闭嘴,板直了站姿,用力朝着诸野和谢深玄无辜眨眼,认真说:“先生,没事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奇的。”
话说到此处,他显然已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求助般看向伍正年,伍正年看不下去,他清了清嗓子,说:“谢兄,你要找太医对吧,我们替你出去叫他。”
说完他便拖着裴麟往外走,裴麟登时觉得自己好像见着了浑身散发柔光的救星,毫不犹豫跟着伍正年朝外跑去了,绝不在此处多留片刻,又贴心为谢深玄和诸野两人带上了门,令此处屋中只留下诸野与谢深玄两人。
屋中静了片刻,诸野才闷声说:“此事……是我的错。”
伍正年去替他们找太医了,谢深玄便又缩回了那座椅上去,下意识问:“什么?”
诸野垂下眼睫:“不会有下一次了。”
谢深玄:“……”
他不知诸野指的究竟是今日落水,还是当年野犬遇袭,他蹙眉想了片刻,未有结果,又抬眸小心翼翼盯着诸野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续上诸野的那句话,试探着说:“我现今都绕着狗走。”
诸野的神色,好似更黯淡了一些。
“我娘后来又养了两只哈巴犬,体型虽小,但果然还是太可怕了。”谢深玄说道,“远远看还行,若是凑近了,还是有些吓人。”
诸野:“……”
“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谢深玄又说,“我再也不会靠近狗了。”
他看诸野沉默不言,还垂了眼眸,谢深玄不由再清一清嗓子,说:“诸大人应当不怕狗吧?”
诸野心情复杂,摇了摇头,谢深玄便又笑,说:“那往后我若见着狗,来寻诸大人便好。”
诸野一怔,正不知如何回应,谢深玄却已觉得自己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自己否定了自己这说法,再改口以极低的声音小声道:“你若能陪着我,那我大概也不会怕了。”
可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生怕诸野又同当年一般,他说得直白便要避闪,他只好讪讪笑上一声,略有自嘲道:“不过想来你我二人平日都无空闲,大概也不会有这等机会。”
说完这话,他又觉得这太医怎么来得那么慢,这么长时间过去,竟还不见踪影,他又想避开眼下的尴尬,正欲落地朝外行走,伍正年却已带着太医回来了。
太医看了看诸野的伤情,便着手准备为诸野替换药物纱布,谢深玄在旁看了一眼,这伤口的情况比他所想得要好,至少早已结痂,只是那湖水太脏,太医便还是决定要重新清理包扎,一面道:“诸大人,您这伤可千万再不能开裂了。”
谢深玄微微一顿,只听着了这太医言语中的那一个“再”字,他想着诸野向来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体,听这太医所言,诸野这伤在那之后难道还裂开过?
谢深玄不由追问太医,道:“他这伤口还崩裂过?”
太医同朝中其他人一般,见着谢深玄便觉紧张,连说话都禁不住打磕巴,战战兢兢答:“诸……诸大人的伤……”
诸野看他一眼,他倒吸口气,显然也不怎么敢得罪玄影卫,诸野这意思是让他不要多嘴,他便更不敢说话了,连为诸野处理伤口的速度都快了许多,见谢深玄还看他,他也只能憋出一句:“谢大人,您……您还是去问贺太医吧!”
反正贺长松和谢深玄是一家人,谢深玄对他总该会客气一些,他们这一家人的事,他才不要瞎掺和。
这太医心中的惊惧几乎一字不落全都在他头上出现了,谢深玄沉默不言,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等太医为诸野重新包好伤处,诸野将外衣穿好,他想说话,张口却抑不了咳嗽了几声,若说方才是与诸野靠得太近而觉得面上发热的话,这回他倒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再发烧了。
太医本为他们准备了驱寒的姜汤,谢深玄喝了两口,这头疼却仍旧没有半分缓解,此刻他只想早些回家,缩到被窝中去好好睡上一觉,祈祷今日这落水不要再令他犯病,他想去太学上课,他真的不想再闷在家中修养了。
可临要离去,他们这才发现了新问题,安平公公出宫时多准备了几套衣服不假,可他却忘了多备上几双鞋子,谢深玄实在不想重新踩回那湿透了的鞋子中去,却也不能直接这么裸足走到外头的马车上,他只好深吸口气,正准备面对冰凉湿透的鞋,诸野却忽而起了身,说:“我带你出去。”
谢深玄一怔:“……你带我?”
话音未落,诸野已伸手揽了他的腰,轻轻松松将他抱了起来,谢深玄吓了一跳,先惊慌道:“你的伤——”接着又想起此处这么多人看热闹,他也不是刚刚才从湖中被诸野捞起来,若是离开时他还得靠诸野抱出去,那这脸他可是真的要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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