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杠精从良后(10)

作者:一只大雁


谢深玄:“……”

车内光线不佳,仅从车窗外漏进一点宫中灯火,他看不太清诸野的脸,却见诸野在说出后面那两个字时,微微眯了眯眼,那眸中神色不言而喻,一定是在恐吓他。

谢深玄怂了。

他往侧边让了些位置,紧张万分道:“诸……诸大人,您请。”

诸野仍是不言不语,他爬上马车坐在谢深玄身侧,显然没有与谢深玄搭话的打算。

腰侧的佩刀碍事,他便解下拄在身侧,谢深玄朝那边看了一眼,那长刀金柄黑鞘,刀锷之上雕有双蟒缠斗之纹,他不免心中微动,却又不敢询问,如此纠结了半路,他方才鼓足勇气,声调微颤,问:“诸大人的刀——”

诸野侧首看向他。

谢深玄不由更慌了一些,却还要硬着头皮问:“除了诸大人外,玄影卫内其余人所用的刀,可都是这副模样?”

诸野答:“四品之上。”

谢深玄恍然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明白了。

岁初他在报国寺外遇刺时,正逢天降大雪,而他受伤颇深,意识混沌,唯一看清的,也只有救他之人雪中的身影,与对方手中的那柄玄影卫形制的长刀。

与诸野手中这一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握刀的手。

诸野惯用左手,那名义士却是右手刀,而那日又是正月初一,皇上要祭天,诸野身为玄影卫指挥使,当然是要陪在皇上身边的。

那个人不可能是诸野,玄影卫中除了诸野之外,也仅有几人的品轶在四品之上,他的目标不多,应该很快便能找到。

谢深玄松了口气,觉得今日终于有了件好事,唇边不由略微带了些笑,连此时与诸野同车这种事情,好像都变得轻松了一些。

谢深玄露出这样神色,诸野却飞快将目光收了回去,重新落在那柄刀上,想起皇上让他同谢深玄谈一谈太学内的情形,他方蹙眉道:“太学之事……”

谢深玄紧张干笑:“哈哈,我自己回去查就好啦!”

诸野:“学生……”

谢深玄:“嗯嗯,我会好好教的。”

诸野:“……”

诸野皱起眉,侧目看向谢深玄,正想点出此事的情况,却不料马车忽而一震,像是停下了,外头驾车的那名玄影卫提高声音,道:“大人,到地方了。”

谢深玄急匆匆便要下车。

和诸野待在一个地方太过需要勇气,他恨不得立即离开,他溜得飞快,诸野急忙伸手拉他,握住了他的手腕,吓得谢深玄浑身一僵,惊恐不安回首看他。

“……深玄。”诸野下意识出口,却又一顿,觉得谢深玄也许并不喜欢他这样喊,于是匆匆改口,说,“谢大人。”

谢深玄咽下一口唾沫,很是紧张:“还……还有什么事吗?”

诸野松了手,说:“裴麟……”

谢深玄:“嗯嗯。”

诸野:“我认识他。”

谢深玄:“……”

谢深玄忽而便明白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在暗示敲打他吗!

对哦!诸野与裴封河的关系一向很好,裴麟是裴封河的弟弟,那也就是诸野的弟弟,诸野的弟弟……

他打死也不敢得罪。

“我明白了,诸大人,不必多说。”谢深玄认真点头,说,“你放心,我绝不会骂他的。”

诸野:“?”

谢深玄退后两步,恭敬作揖,扭头就跑。

第7章 学生名册

谢深玄几步蹿回谢府之内,一颗心砰砰直跳,因久而抱病,他喘得很厉害,胸口也隐隐作痛,好在诸野并未追上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没想到贺长松正在门内焦急等候,他一下几乎撞进贺长松怀里去,两人都猛地吓了一跳,贺长松还满是惊愕看着他,问:“深玄,你——”

谢深玄呼吸急促,一手捂着有些微疼的胸口,匆匆道:“关门关门!”

贺长松:“……啊?”

谢深玄:“诸野在外头!”

贺长松:“……”

贺长松猛地冲到门边,一手推向那朱漆的木门,却又忍不住飞快抬眼,小心翼翼朝门外看了看。

诸野仍站在马车一侧未曾动弹,月色昏暗,街边未有灯火,他当然看不清诸野面上的神色,可却也能看得出来……诸野在往这边看。

贺长松打了个哆嗦,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还觉得不太保险,又费劲将门闸也串上了,这才惊恐回身看向谢深玄,问:“你怎么得罪他了?”

谢深玄:“……”

谢深玄说不出话。

谢深玄又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将气息缓过来,他的胸口还隐隐有些刺痛,只想寻个地方先坐下来好好歇一歇,便同贺长松摆了摆手,道:“先去书房,待会儿再解释。”

他无力多言,贺长松倒是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同他解释起了自己今夜为何要在此处等候。

方才在太学时,谢深玄被诸野带上了玄影卫的马车,他身边的随侍小宋独自一人回了谢府后,便将此事告知了管家高伯与贺长松。

贺长松总觉得谢深玄会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带走谢深玄的人又是诸野,他担惊受怕在此等了半夜,若谢深玄回来得再迟一些,他怕是就要想法子入宫问问情况了。

谢深玄叹了口气。

胡言乱语。

他是真胡言乱语了,可皇上反应平淡,反倒是诸野,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

贺长松又问:“今日你去太学……情况如何?”

想起太学中的境况,谢深玄的心情不由更复杂些许,他往那椅背上一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的确是癸等学斋。”

贺长松想知道的却并不是此事:“我听说诸野也要在太学内任教……”

谢深玄一怔:“表兄,你这是从何处听来的?”

贺长松摸了摸自己的鼻侧:“太医院的消息……总是很灵通。”

谢深玄今日见了太学内那古怪的境况,早想同人倒一倒他心中的苦水,他便从今日自己抵达太学之后那癸等学斋的惊吓说起,越发觉得这是皇上对他的惩罚与报复,借着送他去太学暂避锋芒一事令他狠狠吃些苦头,好解一解这些年来挨骂的恨意。

“送我去太学是不会有用的。”谢深玄恨恨小声嘟囔,“去太学也可以递折子。”

贺长松所想的却与谢深玄不同。

“此事……”贺长松微微蹙眉,道,“深玄,我想皇上只是在逗你。”

谢深玄:“……什么?”

“他不可能真将你一辈子困在太学中。”贺长松说道,“你好好在太学内待上几年,等到此事的风头过去,应当便没事了。”

谢深玄皱起眉:“癸等学斋的学生……”

贺长松:“既是在逗你,那你若教不好他们,也并无大碍。”

谢深玄:“……”

是,若顺贺长松所言去想,这一切大概只是皇上的戏言,短短一年功夫,实在难以改变太多,这其中的困难,皇上当然心知肚明。

“有些事人力难为,你不必因此困扰。”贺长松劝慰他,又仔细出言提醒,道,“你如今虽已伤愈,可若要完全康复,还需不少时日……还是先顾一顾自己的身体比较紧要。”

谢深玄:“……”

谢深玄想,贺长松说得没错。

当初他伤在肩上,逼近胸腔,那刀锋若是再偏几寸,他如今只怕已没有命在了。

这段时日,有贺长松悉心照顾,他恢复得极快,如今伤处只余一道疤痕,可他的身体却显然较伤前更差了,每日困倦不已,稍有些天气变化,他保准要风寒发热。

这状况,贺长松说至少得再过半年才能有好转,或许需要两三年才能完全恢复,他的确该多顾着些自己的身体,可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谢深玄将手指叩在桌面,重新在脑中回忆今日在太学与宫中所遇见的事情,而后猛地想起今日伍正年硬塞给他的那本学生名录,便匆匆唤来小宋,令他将学生名录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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