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父灭过世(226)
作者:江枫愁眠
说罢,她便要自爆妖丹而亡。
正当媿姈要赴死之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媿姈一愣,她身后就是院墙,哪来的人?
她猛地转头,就见墙壁上活生生长了一只白手。
紧接着,墙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唔,让让,挡着我了。”
媿姈吓了一跳,连忙退开。
下一刻,熟悉的身影从墙里走出,来到了媿姈身边。
“什么人!”那修士一怔,握紧了手中法杖,目光如炬地戒备着那凭空穿墙而来的少年。
“你怎么来了!”媿姈亦是大惊,“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就没走过。”司樾抬头看她,指向远处的高松,“一直守着你呢。”
媿姈睁大了眼,“什…”
“原来是这女妖的姘头。”那修士抬手掐诀,法杖金光大作,欲将这少年一并收了。
媿姈急忙移步,挡在司樾面前,额上渗出汗来,全然没了方才赴死的慷慨从容。
“她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和我没有关系,也不曾杀过人,不干她的事!”
她自己是活不成了,至少护这女娃离开,不要和她、和她们一样……还没活过半生,便独自横死于荒野。
但媿姈的举动并无意义,男人身后亮起数道符文。
繁复的金色符文如火苗扭曲燃烧着,法诀念毕,他手中法杖蓦地指向二人所处之位。
强大的罡气轰然袭来,距离尚远,媿姈便皮肉灼痛,喉头发甜。
可她不移一步,铁了心护在司樾之前。
“如父母之于骨肉……”
隐约间,她似乎听见身后的司樾低声呢喃了些什么,下一刻,媿姈的腰带被人扯住。
一股凉气自后方包裹来,那焚烧般的灼热之气顿时被隔绝于外。
她腰后一沉,兀地被司樾扯去身后。
那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少年立在她身前,只一抬手,便掐灭了那数十道符箓的金光。
修士一怔,“怎么会…”
“走罢。”雌雄莫辨的少女冲他开口,“我不杀修道之人,你滚。”
男人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么……”
少女垂眸,思索一番后,道,“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是三十六小世界一切鬼怪妖邪的神。”
她瞳中亮着一分妖冶的紫意,出口的话猖狂恣肆,却口吻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我修为差距甚远,”她道,“就不必做无用功了。”
第138章
“我们这才知道, 她不仅不是人类,而且是高于鬼怪妖邪之上的魔。”
修士的尽头是飞升成仙,再往上修便是神;
而妖鬼邪修们也有“飞升”, 对他们来说, 成魔便是最终的境界。
恒子箫了然, 师父所谓的“她是她们的神”,这话的确不算嚣张,只是陈述事实。
“那后来呢?”他问。
媿娋躺在榻上,瞥了恒子箫一眼, 倏地哼笑了一声。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听姑姑讲故事的娃娃了?”她扯了旁边的络子在手里绕着玩, 一边嫌弃着恒子箫,一边又接着道,“后来她师父来了。”
“那个老者?”
“是,我也就是那时见过他一面。”媿娋道,“那个老头带着司樾去过很多小世界, 那一段时间里,他总是和司樾分开, 到了地方, 把司樾一放, 自己跑去玩。”
“这一次他来, 却是让司樾回混沌。他说她大了, 自己也该走了。”
“他要去做什么?”恒子箫问。
“天晓得,”媿娋道, “反正见了司樾一面,他就走了, 让她不要找他。”
她说着,不满地抱怨一声, “真把自己当成菩提老祖了不成。”
恒子箫记得,媿娋先前的语气中对那老人是极其不屑的,可这一声抱怨,却让他觉得,媿娋的不满并非针对老者本人,而是因为他抛下了师父。
尽管师父从前现在都更加在乎媿姈,但媿娋对师父的感情似乎并不比任何人浅。
“师父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么?”
“上哪找呢,除了最后那句讣告,就再没过消息了。”媿娋扯断了两根络子,“司樾也当真听话,他让她回混沌就回了——连带着我们。”
当时的她们过够了被修士追杀的日子,在司樾击退那名修士时,媿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路爬到司樾的脚下。
她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咽着血沫说:“求您收留我们。”
不仅是为了保命,更也是因为,司樾是她所见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最关键的是——司樾是女人。
媿姈怜爱司樾,而媿娋憧憬司樾。
“即便是混沌界内,强者也多是雄性。”媿娋敛眸,“对我们来说,司樾太难得了。”
恒子箫颔首,“我理解。”
以媿娋的经历而言,凭空出现的一位女魔,确如救星一般耀眼。
“你一个男人,能理解什么。”媿娋却是冷嗤一声,“别惺惺作态了。”
那时司樾低头凝视了一会儿跪在她脚边的媿娋,她原本对这个女妖没什么兴趣,可就在这时,她改变了心意。
她带着两妖去了混沌界。
她们在混沌界找了个住处,两人伴在司樾身边,如婢如姊。
媿姈打理着她们的小屋,为司樾洗手作羹;
媿娋则每日跟着司樾外出扫荡周边的妖魔。
直到一日,她们在崖边遇见了一个身着破衫,双眼如死灰一般的男人。
“柳娴月。”
事到如今,媿娋依旧不由得感慨,“他一生最狼狈不堪的模样都被我们给撞上了。”
“他是……”
“嗯。那时他一族被神仙剿灭,说是剿灭,不过是适逢神君大寿,下面的小仙寻找贺礼,寻到了他们族中的一块古柳木上。”
媿娋抬手,轻描淡写道,“那是人家的祖宗,怎肯相让。但柳氏一脉都和柳娴月一样,平日里清心寡欲,从不和外界起纷争,一旦起来,就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恒子箫皱眉,“这不是杀人夺宝么。”
媿娋倏地大笑起来,笑得头上金饰晃动作响,一双媚眼毒辣地睨着恒子箫,笑道,“对我们来说是,可对你们神仙而言,只是剿匪而已,还能记一回功呢。
“兴许过不了多久,你也有机会来这混沌宫剿一剿了,若能取得司樾的项上人头,天界高低得给你封个斩魔神君当当。”
恒子箫默然地盯着媿娋。
他并不辩驳,也不和她置气。
不管如何辩白,他成为天界一员、站在了师父对立面已成事实。
他已然向媿娋承诺过,自己绝不会背叛师父。
这誓词和决心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搬出来说。
恒子箫不言语,媿娋觉得无趣,那黑沉沉的眼神看着她,倒好像恒子箫是个长辈,她才是任性不讲理的娃娃似的。
她撇过头去,接了上面的话,“总而言之,柳娴月来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就彻底变了。”
崖边一遇,本欲赴死的柳娴月看见了司樾。
他虽然看不清司樾的实力几何,却看得出,她是个魔——不过几百岁的年龄便成了魔。
这令柳娴月生出一份强烈的希冀来。
他问司樾:君可有天下之志?
司樾说:没有,挡路了,让让。
柳娴月沉默半晌,长叹一声:“我就知道,有魔圣巽琅在,谁敢妄图天下。”
尚且年幼的司樾脚步一顿,转头看他:“谁?”
柳娴月摆手,“你一个几百岁的小丫头知道也无用。前后已有三位武神为剿他而入混沌,结果都是无功而返,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打得过他,我还是去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