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恶役马甲都成白月光(96)
作者:枕藉舟
绣面上的针尖并不密实,周边组装镶嵌的花型珠宝和蓝绿色点翠也有地方歪歪扭扭的,何鸢怔愣了些许,便明白了这是谁做的。
她伸手就要去拿,却被庭筠急急叫住:“这个太丑了,只是我自己做来送你做纪念的,那边那个才是给你今天用的。”
何鸢这次却没有听她的话,仍然伸过手拿起了那把却扇,
“我想用。”
她难得执拗,“我就用这个。”
外头的礼官轻击了一声锣,这是迎亲的队伍已到轩门的标志。
人界讲究“晨迎昏行”,早时迎亲,傍晚成婚。此次非皇亲从宫中出嫁已是破例,所以庭筠也没纠着皇帝让他允许迎亲的人敲锣打鼓进宫来,而是让何鸢乘车舆到轩门,再由江南西接到江府。
庭筠拿起托盘上的盖头,将它轻落在何鸢头上,雾一般的红色倾泻而下,将面容掩盖在其中。
“走吧。”
庭筠牵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腕上,领着她一步步朝外走去,坐上了那华盖遮顶、金铃朱幔的车舆。
礼乐响起,队伍稳稳当当沿着宫道往轩门而去。
庭筠的车舆跟随其后,听着马蹄踢踏、金铃摇曳,那些乐声像满涨的沸水,呼啦啦地往外冒着。
不一会儿,车舆停了下来,紧接着,另一队的礼乐声响起,一个个的那敲的吹的叫一个震耳欲聋。庭筠先下了车,走到何鸢的车舆边,就看着穿的格外骚包、笑的十分欠揍的江南西利落地踏上车舆,朝帘内伸出了手。
素手落于掌心,被他牢牢握住。
就在江南西刚引着何鸢下了车架时,喧闹的乐声外,猝然响起一道尖锐刺耳的唳炮,像是动物临死前长哀的悲鸣。
像泼天一桶冰倒下,沸腾的人群瞬间寂静下来,只有零星没反应过来的鼓乐,似锅中残留的气泡。
所有人齐齐往声源处望去,以东方向,唳炮闪着刺目银光划破那角天际,穿刺进眼中。
有黑色从那处翻腾而上,污了洁净的空。
——鹤银唳、蛟烟起,
那是……敌袭的信号
庭筠的心脏冷沉了下去,像坠入无尽无知的荒海。
那黑烟叫嚣着,像嘲弄狞笑的嘴角。
第67章
“戒备!”
一道清晰的女声干脆利落, 破开这惊诧之下的凝滞。
————最先作出反应的,竟是一身嫁衣的何鸢。
“不要分散,先向中心靠拢!”
果断急促的命令, 终于将众人从难以置信如疑幻梦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所有人神色各异情绪纷杂,胆怯慌乱的、还算镇定的、脚软倒地的、询问状况的……
庭筠的脑中嗡嗡作响, 周围像是游离的戏剧,伴着间歇性的空白和黑屏,他的心脏急促地跳动,让眼前阵阵发昏。
生平头一次, 她感到了巨大的恐慌。
眼前的紫苏张着嘴不断说着什么, 她努力了几次, 才听清那是在叫她,所有声音这才轰地全数炸进耳中,她一个寒颤, 才发觉自己已冷汗涔涔。
“打起精神!趁这里还安全, 我们先带大家从轩门撤出!”江南西高声呵道。
江家来迎亲的都是江府的侍卫护从,他们最先镇静下来, 迅速将其他礼官宫女护在中间, 准备等候发令返回轩门。
可就在这时, 来路那头出现了马蹄声,众人瞬间紧张起来, 因为是迎亲, 他们全都没有配备武器,这时若对上敌人……
在惊疑的目光中, 一匹骏马狂奔而来,并不见其他身影, 大家还来不及庆幸,它背上却突然滚落下什么,满身血污地闷痛一声,口中面下都是血色,还在不断流着,却仍执着地抬向前方抬起了手,艰难吐字:
“江府……被,被袭……”
江南西瞳孔骤缩,几大步疾跑而去,蹲下身紧紧抓住了那人肩膀,面色沉肃:“到底什么情况?说清楚!”
又惊觉自己加剧了这人的痛苦,忙一把撕开衣角去裹伤处:“止血,先止血……”
那侍卫打扮的人按住他的手,“没用了……”
“宾客们,死伤很多,家主和夫人……带着一些大臣躲去暗道……我赶来前,只知道这些了……”
他的目光开始失焦起来:“轩门……他们控制了轩门,不能、不能从那里……走……”
话音未落,已是强弩之末的侍卫便咽了气。
听到这一消息,大家终于对皇城这突如其来的祸乱有了真正的实感,不知所措和悲观的氛围轰然而起,有的年纪小的宫女,忍不住捂住嘴崩溃地哭了出来。
宫墙内冷风萧瑟,呜呜的像是应和的悲鸣。
“江南西,你过来。”
从变故开始,一直都在沉默的嘉懿公主,在这时说了第一句话,她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拽下了腰间的禁步。
“厮杀刚开始,这条宫道还未突破进来,拿着我的信物,将我宫殿的所有兵力全部调集,从最偏僻的墨阁那处的荧门突破出去。”
“记住,要快!还有,不要瞻前顾后。”
庭筠将腰间的抛了出去,被江南西一把接住。
“剩下的人,要是信得过我们的,便随我与何副将一同走,但我保证不了能护全你们每个人;信不过我们的,便自行去避难,之后如何就全凭自己了。”
她的安排让众人心中稍稍一定,时间不等人,大家迅速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江南西回到何鸢与庭筠身边,低声道:“我确定一下你们的去向,是那处修建的暗室吧?”
庭筠点点头。
之前是为了方便和柳韵还有张之川等人秘密会面用的,现在倒是派上了关键用场。
江南西望向何鸢,正撞上她同样抬起的眼,他挤了一个僵硬的笑,伸手,珍重地掀起了殷红的盖头。在看见她寸寸显露的脸后,目光颤着,然后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这时一个异常短暂的拥抱。
他们很快分开,江南西摩挲着她的颈,一向不着调的语气满是诚挚:“等回来,给你补个更大更好的婚礼。”
在他这里,掀了盖头,就是夫妻,
没有生离,唯有死别。
一寸、一步、一丈,他们的距离渐渐变大,何鸢别过眼,立刻收起情绪,喊道:
“江府众人,一半随我和公主,一半随你们公子,快!”
片刻之后,两拨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徙而去。
何鸢来到那名拼死赶来报信的侍卫前,抚下他还未瞑目的双眼,然后捡起他染血的配剑,几下迅速割掉嫁衣碍事的长摆和大袖。
重工奢华的布料碎在冰冷的宫道旁,同样七零八落散在红绸檀箱上的,是繁复贵重的头饰。
何鸢孑然一身,扔下了所有东西,除了那个略显丑陋的却扇,被她不伦不类地塞入衣襟中。
她提剑走到前头,冷声道:
“走!”
庭筠压下那股恐慌,尽量理智地分析着:“设有鹤唳蛟烟的瞭望台,宫□□有四处,刚才那个方向,大概率是东宫那边,所以我们避开附近,从西面绕行……”
可有一点,那些叛贼到底是如何从内部开始爆发的?
东面点了唳炮,说明最先攻占的就是那里,而且是到了那边无法抵挡的地步才会发出信号……
可是不对啊,纵使有内鬼接应,那么多的兵力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屯积?!
轩门已经沦陷,其他出口大概率也一样遭受到了从外部而来的攻击,可是又有一处不对了!明月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武装力量!
还是说……之前带着她的残余势力逃脱的,就是这次的主力?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庭筠的脑中飞快运转着,大幅度的快速奔跑使她有点喘不上气,她紧咬着牙关,太阳穴边一阵阵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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