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恶役马甲都成白月光(82)
作者:枕藉舟
再者……这天寒地冻的,约在这露天又僻静的地方,也是有些不太合常理。
“明月小姐,我这人呢身子骨弱, 在外吹冷风吹久了会头疼, 要不我们换到室内?有炉火暖茶多好, 何苦在这里受凉。”
明月顿了顿,有些歉疚地垂下眼:“是我欠考虑了。原是想着此处雪景甚美,且无人打扰, 可邀公主一同观赏, 借此打开话题……没想到竟弄巧成拙,还请殿下恕罪。”
庭筠眉尾微挑, 这话术当真是完美无缺, 找不到什么突破口, “无妨。我是个俗人,风花雪月什么的, 着实不太适合我, 明月小姐品行高雅,是我煞了你的兴致才对。”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明月面上显露出恰到好处的无措, 随后便立即道:“不多叨扰殿下了,我向您请教完一个问题, 您便快些去歇息吧。若之后有时间,我再去宫中亲自拜访公主。”
“明月小姐博闻多识,连你都困扰的问题,我怕是更不得窍门。”庭筠并不想多作纠缠,便直接婉拒。
“不会,这事我虽涉猎不多,但对公主而言却是极为熟悉的。”明月笑的温柔和软:
“我听闻,殿下曾经养过很多猫犬,不论是重伤被捡拾到的还是刚出生的,您都能照料的很好,也将他们养的健康而亲人。因此……我想从殿下您这里获得些经验。”
这话倒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她说的是从前那个谢筠。
明月没等庭筠回答,便紧接着说道:“我有一只自少时相伴的狼犬,这么多年,孤独与伤痛时,都是彼此陪伴着捱过,故而极其信任。
起因是有户人家偷了我们家的东西,可他们偷窃的手段高明,且防卫森严,我们无法从正面途径拿回自己的那东西,我的狼犬便装作是那户人家的兽,想要潜进里头帮我取回……
可是……那户人家不知使了什么鬼祟法子,或是用了什么东西迷惑我的狼犬……”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陡然冷了下来,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怒,“——竟然让他对那户人家生出了别样的心思!甚至公然违背我,对其作维护之态。
我虽仍相信他取回东西的决心并未改变,但他的动摇已然到了一眼便知的程度,这叫我实在不安,心中郁结多日。故,特向公主请教————”
被刻意压柔的嗓音下是密集的尖刺:
“我该怎样才能让他听话,让他回归正轨呢?”
庭筠听着这段显然意有所指的话,却并不打算揭穿什么,而是顺着话题道:“明月小姐这般纠结,想来那条狼犬对你来说意义非凡,既是有情意,那自然是不能干脆利落地杀了。
那不如……您也学学那‘鬼祟法子’或是‘迷惑手段’,不就又能让他心向你这处了吗?”
“我怎么能去学那无耻之徒?!”明月一时被激,转而又急忙放轻声音,“想必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自然是无法借鉴的。”
庭筠轻笑,“驯养犬哪有什么高深的法子,金银绸缎还是碎银粗衣,于它而言其实不甚在乎,你的狼犬偏向了那边,那便只是因为……”
庭筠微微附身似轻喃喃:“——它喜欢那家的主人。”
她再三的故意借力打力,约莫全戳在了明月的痛点上,她的面色已到了难以掩饰的难看,更是在她说出最后那句时,抬起的眼中寒芒毕现,其中淬着的毒却被她死死按下,交叠的手紧掐在了一起,迅速垂眼:
“那绝无可能。”
庭筠回击也回够了,便懒得再同她在这里打哑谜,直起身就准备离开:“既然明月小姐如此自信,那便好办呀。
所谓患难见真情,布置个危险处境,让你的狼犬在那家和你之间做出选择不就可以了吗?”
她说完便转过头,抬脚欲走,明月在这时却勾了勾嘴角,“所言甚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庭筠直觉不对,下一瞬明月便直接后仰,毫不犹豫向湖中坠去。
就这样低级的栽赃?庭筠还来不及进行后一步的思考,左臂上猛然刺痛,不知何处射来的暗器深深扎进,似是毒针一般的东西。
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麻痹,眼前天旋地转,不受控地也往后方仰去,很快,响起的两道巨大落水声充斥耳廓,寒冷刺骨的湖水蜂拥而至。
在她初入这冰寒湖水,被它极低的温度刺激的脑中乍然清晰的一瞬,湖面再次响起了水声,而后有道有如天际坠月的白衣身影往这边急促游来。
温屿安……
庭筠并非不识水性,但她现下中了毒,根本使不上力气,甚至在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不断下坠。
求生的强烈欲使她全力地抬起未受伤的右臂,朝着前方伸出了手。
就在那片月色就要与她的手交叠之时,他却忽的如一尾灵活的银鲤,刹那间从指尖溜走,游向了另一处地方。
越下越深的湖水,仿佛是在她周身聚集越来越来刺骨的冰锥,毫不留情地要将她托至深渊。
那抹月光终究从眼前全数消失,只剩湖水狰狞的昏眩光晕。
月光终究只是寒夜中的一片映射,它不是炙热的太阳,甚至连微的温暖也吝啬给予。
庭筠已至极限,憋气缺氧失温恐惧,层层笼罩如不透风的网,但她尚有理智的大脑觉不允许步步逼近的死亡威胁,被打压到极致而产生的巨大的爆发,庭筠右身像是无视了那毒素的攻击,手弯向腰间,拔出了小巧的匕首,径直扎进自己的侧腹。
用了巧劲,只伤了皮肉。疼痛迅速蔓延,击溃昏沉的精神,她随即又在左臂划了一道,使毒血扩散之处被寒水盘旋,随后汇集周身所有力量,奋力往上游去,只知不停地不停地往上,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一个散力,便再次沉下湖去。
月光携着荷莲,已是破出了湖面,迅速往岸边延伸而去。
庭筠冷眼瞧着,曾有一瞬的那些些微钝痛与失望,早已经随着血液的流失一同葬身湖底。
她猛然冲向最上层的清澈,一瞬突破后,她终于从湖面冒出了头,立刻将匕首扎入没在水中的回廊的木桩,紧紧攥住匕首,让身体保持浮出水面,以得片刻喘息和恢复体力。
温屿安已将明月放在岸边,侧身欲走时被明月紧紧拉住衣袖,凄美脆弱,让人好生怜爱。
庭筠淡淡掠过一眼,现下大致理解,她对她说的那一番奇怪暗喻到底是在指什么了。
庭筠并未停留太久,便迅速往岸边而去,待终于抚到石块时,她一手将匕首刺进泥土,一手握着石头,齐力将自己沉重的躯壳拽上了岸。
再抬眼时,温屿安已到了她眼前,他眸中复杂难辨,目光从她受伤之处一一扫过,随后蹲下身来,握住了她的左臂:
“会疼,忍着些。”
话音刚落,他的手掌心传递上内力,与他整个人截然不符的霸道,瞬间逼出了那枚毒针,叮一声落在石上,又滚落泥泞的雪中,染处一条红痕。
庭筠死死咬住了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温屿安托住手臂的五指握的紧了些,他说,“抱歉。”
语气轻而温,却似有万斤重。
他没有为刚才的事做任何辩解、他即使知道会水性的庭筠无法自救定然是遇上了困难,也依旧坚持先去救明月。
庭筠之于他,不过是后之又后的选择。
庭筠抽出了自己手臂,站起身来:“不必,你所作所为乃情理之中,我不会为此发作什么。
不过,将我置于此险境之人,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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