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恶役马甲都成白月光(123)
作者:枕藉舟
周身如覆冰霜的涂山祈, 裹挟着肆虐的妖气从楼中走出, 衣上红白错落,腹部的伤口正淅沥沥留着血,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台阶下的白鹭, 命令道:
“拿来。”
林雪竹站在人群中,瞥向白鹭身上, 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东西——那个骰子。
它悬浮在一个近乎透明的光晕里,除了它, 其中还有两三样女式物件,发带、珠钗,还有一个……似乎是被利器割下的衣角布料。
保护这些东西的法器林雪竹认得,听说是看在白鹭劳苦功高的份上,涂山祈赏给她的,属于天阶上品法器,能在关键时候保命用,连元婴中期以上的大能都要耗费一会儿功夫才能破开。
而涂山祈,如今堪堪元婴中期。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林雪竹撇撇嘴。
白鹭显然是伤的不轻,但仍是咬字清晰地回道:
“除非我死。”
她撑起微的摇晃的身体,挺直了,毫不胆怯地直视着那长阶之上的人:
“从前种种,是我愚蠢,但所受之恩,确实为真,今日,便悉数奉还。”
她抬手,一章击向丹田处,灵力瞬间碎散开来,血色如溪,自她口中嘴角蔓延而下,她失力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痛苦到浑身痉挛,
话语支离破碎,却又那样坚定无畏:
“自此刻起,我与听雪楼再无瓜葛,与你涂山祈——便是仇敌、不死不休。”
明明是看戏之人,林雪竹却莫名觉得胸口闷得慌,她闭了闭眼,缓解下这股不明的情绪。
不过白鹭竟然忤逆涂山祈到这地步,她倒真是蛮惊讶的。
白鹭说罢就便催动阵法逃离,涂山祈的身影瞬时便追及过去,他对她全无所谓,目标只有那些被夺去的物件。
微弱的灵力与汹涌的妖力相撞,自然顷刻瓦解溃败,涂山祈收拢掌心,那片保护罩便被强硬地撕扯到他的手中,法阵的光芒消失前,他终于尽数夺下,然后狐火轰然袭去,就要对方的夺取性命。
只可惜阵法已成,狐火只燃烧了一片衣角和发尾,白鹭便已逃之夭夭。
涂山祈即刻转回目光,而原本以为已尽数夺来的东西里,有一个却在缓缓消散,正是那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骰子。
林雪竹挑了挑眉,哦豁,被骗了。
知道大概率带不走所有,那就想方设法带走最重要的。
然后林雪竹见到了涂山祈第二次失控,强大的威压和肆虐的妖力,如坠寒冬荒原,许多人都支撑不住痛苦坠地,却也紧咬着牙关不敢泄露出一丝呼叫。
林雪竹也装模作样吐了口血,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谁知道一直无动于衷地像个雕塑的涂山祈一眼就扫到了她,目光沉沉落在她脊背上,搞的林雪竹只能再呕出了一口血。
过了两瞬,那骇人的威压便被尽数收回,涂山祈转身离开,一群人齐刷刷地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等到确认人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才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各自散去。
而后,林雪竹找到了躲藏的白鹭,给她带来了伤药。
她之前就在她身上下了牵丝引,追踪到她不是什么难事。
“为什么?”她问。
林雪竹离去的脚步未停,“不喜欢欠人情。”
之前有次大逃杀式的格斗里,在她差点被其他培养者杀死的时候,是白鹭帮了她。
她当时也问了同样的话,问她:“为什么?”
“难道也因为,我这张脸吗?”
“……是。”白鹭十分诚实,“也不全是。”
而现在,看着这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的面容,林雪竹还是说出了心底的疑问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连叛逃都不够,还要将涂山祈视作死敌。
白鹭沉默了一瞬,从墓碑前缓缓站起,踉跄了一下,扶着石碑堪堪站稳: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她喉头哽塞了下,“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而已。”
“那你演技着实不错,前头倒真看不出来你有着什么血海深仇的样子。”林雪竹很是自然地套着话。
哀伤的时候,人的防线总是很容易攻破,白鹭似乎是自嘲地嗤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我当时确实不知道。”
“若不是我发现了那些东西,他便是打算将我欺瞒至死,仍旧当着他手里一把好用的兵器。”
林雪竹这下倒是有些新奇了,“你竟然说出了这话,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不会意识到呢。”
她怔了怔,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倏的柔和下来,“如果不是遇到了真正的真心以待,我大概会一辈子都以为,我和他之间的这种相处便就是正确的。”
“直到有了对比,才发现是多么的虚假不堪。”白鹭扬起了一点嘴角,
“经历过那样好的,又有谁还会对庸常留恋呢?”
“除却巫山不是云?”林雪竹调侃。
白鹭转过头,雨水似乎褪去了一些她往常的死板木讷,显出了疤痕下的新生的鲜活来,她笑了:“是这个道理。”
“那你以后准备去哪儿?这世道哪都不太平,而且你的金丹……几乎都碎了。”
这身修为便等同于散了个七七八八。
“那再修炼回来便是,不过是一切从头再来,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至于今后的打算,寻人、报仇,其他的,天大地大,自有去处。”
白鹭侧身,走出了她的伞下,“听雪楼不是个好的栖身之所,不过以你的本事,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
那便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她利落地转身而走,高挑的玄衣背影在青山绿水间,像是一撮时间的灰烬。
林雪竹不自觉地看向了两个墓碑,那种心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找不到原因,便想着也许是雨天,人多少会有点不爽利。
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就算打着完成任务的由头来,也得掐好点,不然就会在涂山祈那里留下怀疑。
所以林雪竹加速从人界赶回了涂山,一回到楼内,还没来得及喝上口水,就被人叫住,说楼主要见她。
林雪竹恭敬答是,然后心里骂了一路,到了涂山祈的书房,向他见礼:
“见过楼主。”
涂山祈靠在椅中,手上拿着各处的呈报看着,头也没抬,轻嗯了一声,却也没让叫她起来。
然后她就被迫单膝跪了近半柱香时间,等着涂山祈慢悠悠地处理完所有事,才像是施舍般说一句:
“看我都忘了,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谢楼主。”
林雪竹面色无常地起身,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这次回来的有些晚啊,做什么去了?”他像是随意地跟她聊天。
“楼主见笑,襄城繁华,又是头次去,属下一时没忍住……就多玩儿了会儿。”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请楼主责罚。”
不知是因为哪个字眼,她怔了一息,随后又问:“喜欢那儿?”
“人界的都城,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比如?”
“丰安道有个茶馆,很有意思,只挂了个牌匾,上书‘人在草木中’,便是一个‘茶’字,里面的说书很有意思,哦,还有它附近的一家烧饼摊,做的非常好吃,大爷的手艺当真是没话说……”
她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话太多了,所以立马闭了嘴,“请楼主恕罪。”
涂山祈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圈,心情却好像愉悦了一点,“真那么好吃?拿来个我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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