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拥雪(165)
作者:满月一枝
“几位尊者何意?”她的眼中倒映着疾速逼近的一剑黑影,瞳孔猛缩,寒枝的战意都被镇压了一瞬。
西泠越剑招干净,嗓音亦是:“司鸿血脉不绝,虚狱之力重现,依剑宗之例,当诛。”
岁雪横剑格挡在身前:“若我不想灭世呢?!”
“抱歉。”
“那就回去,让我做一个试验。”
西泠越与兰筝同时给出了答案,让岁雪浑身血液一凉,好像已经被全世界抛弃。
逃!
在无上者真实的杀意面前,岁雪才知道自己方才要去青沧涧帮忙的想法多么可笑,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保证不了,唯一的反应是逃。
黑剑重重击落寒枝,似乎根本不惧怕岁雪是否会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而选择释放虚狱,与所有人同归于尽,毫无停顿地刺向她的胸口,决心要取她的性命。
岁雪心想,她的确不会释放虚狱了,希望某个人能够活下去的想法会比自己活下去更加重要。
铛!
朱雀从苍穹下璀璨生辉的星图中走出,一片翎羽落在西泠越的剑上,发出神兵相击的巨响,燃成熊熊大火将剑招吞没。
“不错。”楚风认得这一招是山令的绝技,惋惜之意越甚。
西泠越被朱雀缠住,岁雪却未能得到一刻喘息,扭头就见兰筝袖中的飞花碧藤毫不留情地追来。
岁雪心知不能与他们纠缠下去,后撤身往山下跑去。
漂浮在岩浆上空的黑灰凝聚成一支支长箭,朝着山路上零零散散出现的那些灰褐色的石板,猛冲而下。
无数团火球从流动于石板下方深处的岩浆里喷溅出来,引发了更为致命的混乱。
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彻山谷。
山中烧得通红滚烫的石头被抛向四面八方,在灰白的天色中留下无数道火红的痕迹。
炽热的岩浆冲出滚滚灰烟奔腾而下,四处横流,几个火浪接连扑来,吞噬了追击向岁雪的攻击,将无上者们拦下。
趁着这短暂的安全,岁雪用尽了全力往山下狂奔而去,心跳声像是回荡在旷野中的雷鸣,占据大脑的慌张、恐惧与自卑被耳畔呼啸的大风全部吹走,留给她一瞬间的茫然。
在空寂无人的山野,在三名无上者眼皮下,在云城,她逃得了吗?
西泠越的剑气骤然而至。
岁雪转身迎击这一剑,恰好看到朱雀消散,无数片零落的翎羽被剑气绞碎,在她眼中化为火红的光点飞散。
一黑一白两道剑光朝彼此飞射而去,在空中相撞,从山上砸落下的巨石被余波掀飞,碎成了阵阵粉末。
西泠越剑势一往无前,穿过纷洒的石屑刺来,背后是对他的必杀之意略有不满的兰筝。
岁雪在这一剑掀起的强风雷暴中,从云城的边缘坠落下去,耳畔风声呜咽。
西泠越站在边缘往下看着从高空中疾速下落的她,挥剑补上一道剑气。
杀意森寒,不留一线生机。
紧追而来的,还有一根碧绿的长藤,试图将她救回云城,带往永生的囚禁。
岁雪感觉到有一道锋利无形的东西击中了自己,切断了她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耳畔呼啸的风声似乎停了下来。
破云而出的日光终于让她看见了,它近在咫尺,摇摇晃晃,最终模糊成白茫茫一片闪烁的光点。
岁雪心想,她会死在这里。
第117章
冬日的第一阵风吹过时, 西泠就下起了雪,晶莹璀璨的冰凌挂满了沿路的树枝。
常廷黑衣劲装,走在他乡陌生的街巷间, 地面积雪深厚,人烟冷清, 他就像是长长一卷白纸上的一滴墨迹, 孤独又渺小。
一阵如流水般悠扬的琴声穿过竹帘,回荡在一方小小的院子里, 时而激昂如水击石崖,时而和缓如幽涧潺潺, 在寂静冷肃的冬日中更显得婉转生动。
常廷走到琴馆门前,刚刚抬起手, 听到琴音时便自觉停住了打断它动作,等到一曲奏毕才敲了敲门。
两名小童子收了他的拜帖,把人引进了屋中。
暖阁不大,陈设不多, 素雅而简静,琴案一角点着香, 坐在袅袅青烟旁边的人身着黑衣,黑眸明净,一身气息如此刻的琴音般柔和却有力量, 是西泠小有名气的琴师,杜羽羡。
“阁下出手大方, 以万奇琴谱相赠,不知是想来我这里听曲, 还是论琴?”杜羽羡看向坐在对面常廷,言语客气得体, 不显傲态,和静不媚。
常廷说:“我只是一介粗人,听不懂先生的琴音,此次前来叨扰,是想请先生帮一个忙。”
杜羽羡手指停在弦上,琴音戛然而止。
他抬头看向常廷,一双眸光宁静无争,让常廷立刻预料到了被回绝的可能性只高不低。
“阁下以为我能帮到你什么?”杜羽羡问道。
常廷不急着回答,问:“先生曾经是东毓人?”
杜羽羡听出了对方已经打探过自己身份过往的意思,眸光不变,只是突然回忆起了一些事情,沉淀于心中的怀念与悲伤就在这瞬间一起重见天日。
他看回琴弦上的双手,拨出一串轻快明朗的琴音:“东毓人?恐怕不算,那只是我去过的地方之中最喜欢的一个,我少年时的确在永盛城住过很多年。”
常廷说:“但是那个地方已经被毁了。”
杜羽羡大致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却又难以置信。
常廷目光锋利坚韧,像是一把复仇的刀:“万行野指使商留毁了它。”
杜羽羡听到万行野的名字,心中并无一丝波澜,他早已想方设法假死了一次,逃离了万家,和万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人会知道西泠如今颇有名气的琴师杜羽羡曾经是万家安插在东毓的探子,厌世麻木的杀手。
直到被他盯梢的敌人家里的一个小姑娘拯救。
她的善意纯粹而真挚,不会因为对方身份的高低贵贱而有半分偏颇,比如大方又妥帖地面对一个扮演着受尽欺凌、身不由己的他。
初见时他觉得她可笑,从小生活在无微不至的保护之中的人竟以为自己能与苦难者共情,大方给出的帮助与鼓励无一不像是施舍。熟悉之后才发现,她的单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珍贵之物。
她说,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总之你要先离开月下馆这个坏地方,远离不喜欢的地方,不想见的人,不愿意做的事,这是你有权力享有的自由。
杜羽羡始终记得。
他回过神来,看向常廷紧盯自己不放的一双目光,不疾不徐道:“弱肉强食,恒古之理。东毓本就是强弩之末,支撑到那时已经十分不易,即便没有商留和万行野,它也离覆灭不远。”
常廷的情绪不自觉激动了几分,手下用力,覆在掌中的一只杯子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温热的酒浸湿了桌案,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酒香。
“这不是任何一个强者可以焚地屠城的理由。”常廷能控制自己不朝着对面无辜之人发出愤怒的质问,语气却下意识加重,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肃杀威严却暴露无遗,“万行野狼子野心,意图一统大陆,这些年挑起的战事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该死。”
杜羽羡好脾气地将桌子收拾干净,问:“那么阁下的想法是?”
常廷拱手行了一礼:“我想请先生帮忙破除万行野的双生同命。”
果然。
杜羽羡盯着他,云淡风轻的目光变得深沉几分,语气却依旧客气:“我改名换姓来到西泠,身份来历自己都忘了,阁下却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我从没告诉外人的绝技都知道,阁下能否先告诉我,这些消息,从谁手里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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