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拥雪(120)
作者:满月一枝
郑夕摊开手中一本厚厚的书册,写满纸页的文字突然从纸上挣脱出来,像一段段有生命的墨迹,浮往半空之中,发出浅金色的光芒。
那是一个个名字。
岁雪定睛一看,自己的名字正缓缓地向郑夕靠近,在他伸手触摸时,名字的左右浮现出她登记在学院的所有信息,上方出现了一个数字,三百二十五。
云城弟子的积分很难挣,勤奋型的弟子们一个月里在各流派听课,或者进出各类试炼获得奖励,最多能得到一百多分,天才型的弟子们仅需要凭借一个小境界的提升,就能涨前者的三倍。
岁雪盯着那个数字,微微挑眉,从它这里无法看出她的境界。
“喔,入学院三个月就有了三百多分,你倒是努力。”李潇海伸出一根手指,隔空朝着她的名字一划,数字骤然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五。
扣这么狠吗?岁雪痛心疾首地捂了捂心口。
“这还心疼?”郑夕指了指外面,“另外一个女弟子的积分不够,还得去领二十鞭子来抵。藐视学院规矩者,本就该重罚。”
岁雪连忙举了举手,郑重其事地表态:“二位长老,我真的再也不敢啦。”
“行,回去吧。”李潇海摆了摆手,率先起身。
岁雪心有余悸地赶紧起身离开,孤零零地快要走到刑罚岛入口时,恰好有一名穿着青色宽袍的修行者经过身旁,踩着墨石路往审讯堂走去。
那人气质古朴,花白的头发以木簪束为道髻,远远望去,一派仙风道骨。
道生无上者,闻千秋。
岁雪侧身避让,问了一句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慢慢扬了一下唇角。
“岁雪。”
沈纾星等在刑罚岛的入门,叫住了看上去并没有被刑罚岛吓到的少女。
岁雪迎着他上上下下打量的目光,笑盈盈地朝他小跑过去,比了一个数:“我还剩五分,所以没有进刑罚堂。”
沈纾星松了一口气,就没好意思问要不要他背着回去。
“本来进刑罚岛就挺丢人的,你过来就让我更不好意思了。”岁雪捂了捂脸,语气却轻快,可没让沈纾星听出什么不好意思。她边走边侧过身,向后指了指,“瞧见了吗,千秋尊者也来了。”
沈纾星听到消息之后就赶了过来,在刑罚岛等了许久,不止看见了闻千秋,还有先他一步赶过来的白芍和霍潇潇等人。
一看到这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纾星起初没琢磨透岁雪的动机,一个应该与万聿礼是同伙的人,怎么会亲手把人送进刑罚岛?
定隙暴露,无上者们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抽丝剥茧。毒害楚风的罪名一旦定下,万聿礼会被逐出云城。
若是还能借此查出万家与影族勾结的证据,他难逃一死。
直到大胆联系到前阵子发生的事情,沈纾星的脑海里突然擦亮了一个猜想。
她不会是为了给我报仇吧?
“难怪你要我找个借口让楚风尊者去百兽窟一趟。”沈纾星心中得意又开心,却又笑不出来,总觉得岁雪有点冒险。
“我在暗处要让他输,很容易。”岁雪似看出了他的担忧。
她的眸光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轻声说:“我就是好奇他们到底有什么通天手段。”
沈纾星能猜到岁雪未明说的“他们”是指谁,除了万家,应该还有影族的人。
他思索道:“万一他们没有被保下万聿礼,让他死了呢?”
岁雪一点也不在意,侧过脸来看着他,话虽说得小声,却十分不客气:“死了就死了,谁让他想杀你?他骂你的时候也可难听了。”
沈纾星盯着那双清亮的眼眸,听着她继续幽幽说道:“江妄也该死,可惜让孚长老早来了一步。早知他这样命大,在固海楼的时候我就该为他准备一条路。”
她还真是想给我报仇。
沈纾星跟着笑了一下。
他解释道:“我是说,万一他们出事,会不会牵连到你?”
岁雪连忙举手做发誓状,认认真真保证:“我对下毒之事当真毫不知情。”
至于连累二字,岁雪并不担心。
万聿礼不会让他父亲失望,他宁愿自己一人去死,也不会牵扯出更多人,让他父亲与影族的合作蒙受惨重的损失。
“那就好。”沈纾星对岁雪的自信同样予以信任。
他对岁雪轻言细语间暴露杀意的震撼行为已经很熟悉了,只是有些不解道:“江妄和林月河欺负你许多次,按照你的性格,怎么却一直忍着?”
岁雪停下脚步,十分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我的性格?沈纾星,原来在你心中,我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恶人。”
沈纾星被少女气恼又委屈的质问吓住,严肃保证道:“我当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们二人的确讨厌,但一个是受我师尊照顾的故人之子,一个又是明月州的大小姐,与我的那点恩怨,不是能光明正大让他们去死的理由。”岁雪边走边摇头笑了笑,云淡风轻道,“而且,若非触及底线,我也不想杀人的,太麻烦了,谁不怕手上的血呢。”
沈纾星拉着她的胳膊,笑着问:“我是底线吗?”
这几个字落进岁雪的脑海,在行动之前不曾明晰地出现在考虑范围之内的问题令她一怔。
是这样吗?
岁雪认真回忆着当时的怒意。
决定今日在百兽窟外闹这么一场,是因为实在不想错过这个可以好好收拾人的机会,他们差点害死了沈纾星,还有什么理由能安稳地活着?
岁雪抬眸与他对视的瞬间,心中就有了答案。
在青年耐心又大方表露的期待面前,她憋着几分笑意,明明是应该笑出来的,但坠月谷中的一幕幕全都在此时浮现在眼前,压得她喘不过气。
沈纾星是月下高山上的一捧雪。
干干净净的人,只需要接受赞美与仰慕。
而她活在伪装和谎言之中,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浑身上下的枷锁重重,在夜里醒来时也会以为手上粘腻的冷汗是没有洗干净的血。
有人说他愿意给予陪伴,何其荣幸,却是累赘。
沈纾星对岁雪太过了解,一眼就能看出她情绪不对。
“如果不想说话,可以听我说说别的有意思的事情。”沈纾星雅然含笑,伸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划过她的眼眶。
岁雪哎呀一声推开他的手,捂着耳朵快步往前走去:“我现在不想听,我耳朵累了,人也很累,没办法和别人对话了,就想回去睡觉。”
沈纾星追在后面:“你累了不会说让我背你回去?”
岁雪似乎有点心动,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快步往前走了,嘟囔道:“我又没有白练体术。”
沈纾星觉得好笑,在原地蹲了下来,朝着她的背影喊道:“岁雪,你回头,过来。”
岁雪犹犹豫豫地转过身,见他蹲下身,正朝着自己找招手,憋了这么久的笑终于忍不住了。
“是你自己要背我的,我没有要求你这样。”岁雪趴在他的背上,笑语轻快,反复和他确认。
沈纾星点点头,步伐沉稳,踏上了连接主岛的机关栈道:“是我自愿的,我不管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当然,也并不反对岁小姐命令我。”
岁雪低下脑袋,埋脸在他的衣服上闷笑着,泪水从眼尾滑落下来。
站在机关栈道的舒淮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原本郁闷纠结的情绪一扫而空,睁大眼睛盯着越走越近的二人,震惊万分。
等等......这两人?什么!
无论是言行宠溺充满温柔的沈纾星,还是趴在他背后的岁雪,都给了舒淮巨大的冲击,以至于他完全忘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还自觉地侧过身去,给沈纾星让了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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