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97)
作者:骑猪上高速
一来一回,闻景晔也听明白了,兰玉平日最是看重名声,怕是被皇后撞见,心中郁愤难平了。
“朕当什么事,兰玉,你放心,即便皇后知晓,她也绝对不敢往外说一个字。”
“陛下。”
见薛琅神色不悦,面露隐忍,闻景晔一噎,便假模假样罚了曲嘉文半年俸禄了事。
看着曲嘉文全身而退,薛琅大约也知道闻景晔这一条路走不通,如今他满心怕都是忌惮着自己手握权势太多,动摇他的帝位。
闻景晔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哄道,“兰玉,这两日朕将平南治水一事交付你手,待此事了了,朕便给你升官。”
升的再高,就算官至一品,没有实权,说出去也不过是条皇帝喜欢的狗罢了。
如今闻景晔撤了自己,又把矛头对准谢家,谢家可是块硬骨头,断不会像自己这样被闻景晔三言两语的拿捏,这样一看,反倒是沈云鹤更加牢靠。
薛琅轻轻弯起唇,面若桃花,明艳动人,他的手按在桌案上打开的折子上,道,“这位可是张辙远张大人的折子。”
“是,沈家一个门生,你还认识他?”
手指顺着其中一句话往下移,薛琅慢慢道,“此人为周永安说话,劝谏陛下勿要矫枉过正,过犹不及。”
周永安乃济山一小官,济山遭灾时,他为了百姓欺瞒了皇帝,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端看陛下如何惩处,小了便是皇帝仁善,愿意论心不论迹而放他一马,可往大了说那是欺君,诛九族都是情有可原。
如今朝堂上为这周永安说话的可不止一两人,闻景晔原也没打算将这周永安如何。
“张大人真是仗义执言,成日指着陛下说三道四,若人人都像他这般,陛下可真是要淹死在唾沫星子里了呢。”
闻景晔低笑一声,轻轻吻住薛琅的唇,“兰玉说的是,看来此人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没过两日,有人在朝堂弹劾张辙远,皇帝下令削其职位,逐出京城,永不叙用。
这不合礼,沈云鹤上前一步时恰好碰上薛琅轻轻望过去一道眼神,那眼神百般柔转,接着又温顺地垂了下去,沈云鹤脚步一滞,没再上前。
下朝后,薛琅走到沈云鹤身边,笑着看他脸色,“沈大人。”
自家门生无缘无故被弹劾,被重罚,沈云鹤竟没像往常一样站出来为之说话,他不表态,其余人便更不敢有什么异议。
“你打的什么主意。”
“没什么,那张大人素日说话乖张,又看不起我,说了我不少小话。”薛琅掸掸肩膀上的尘土,又畏寒的将手缩在袖子里,靠的沈云鹤很近,“明日休沐,我想请沈大人同我一道去崇光寺,不知沈大人肯不肯赏脸。”
这刚刚下朝,文武百官都看着,薛琅故意贴过来,无非就是做给依附于沈家的和跟他作对的人看,这些人忌惮着沈家,必定会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不再为难薛琅。
沈云鹤比薛琅高出半个头,自小受的教养又让他习惯走的很快,而薛琅一贯懒散性子,平素又不爱舞枪弄剑,走起路来委实有些慢,沈云鹤不动声色地慢下脚步,与之平齐。
他甘愿为之利用。
“薛大人似乎很喜欢去崇光寺,是有所求吗。”
“去寺庙之人,自然有所求。”
沈云鹤侧目,眸色认真,“是求什么。”
“不过是世人皆求之物罢了,我若不多去几次,菩萨哪里能注意到我。”说罢他眸色一动,“令母似乎也总去崇光寺,却不见沈大人,难道沈大人在这世上,竟无所求?”
沈云鹤顿了顿,慢声道,“不过是觉得所求之事,神佛无用而已。”
闻景晔迈出金殿时,恰巧见薛琅与沈云鹤二人并肩而行,都是身子卓越之人,立于一处,竟有些扎眼的般配。金殿前阶梯极高,自最上方望下去时还有些炫目,他垂眸,眼底暗色汹涌。
拇指的玉扳指被轻轻抓了个度,他眯起眼睛,不知他们何时关系竟如此好。
翌日寅时,沈云鹤睁开眼,开始沐浴更衣,他挑了身明亮的衣裳,又换了时令的熏香,而后端坐于书房等着与薛琅约定的时辰。
薛琅因贪睡犯懒晚了半个时辰,他披着貂裘,厚重绒毛将他完全笼罩起来,宽袖之下抱着薛重唤刚刚放了荼芜香饼的手炉,一出门,下人迟疑地望过来,“大人,沈大人在此,说不必劳烦再套一辆车了。”
薛琅笑道,“沈家马车大,装四五个人都绰绰有余,我薛府自是不必多此一举。”
薛重唤放了矮凳,掀开帘子扶着薛琅上去,又抢过车夫手中的缰绳,车夫哎哎两声,敢怒不敢言。
一进去,薛琅就闻见淡淡的莲香和茶香,如此大的马车,竟是在里头放了茶案,看书下棋品茶皆可。
“沈大人真是准时。”
沈云鹤拿了玉杯替薛琅倒上,热气自茶杯氤氲而出,他淡声道,“你不太准时。”
见他清冷矜贵的模样,薛琅道,“沈大人相貌生的真是好极了,听闻令母在为你张罗娶妻了,想是沈大人喜事将近。”
沈云鹤眉心微蹙,似是在同他保证,“我不会娶亲。”
薛琅撑着下巴,用手里不知从哪摘来的枯草去撩沈云鹤下颚,“为何不会,沈大人难道不想成家立业?”
“我只娶自己心爱之人。”
薛琅一怔,忽然笑出声来,“上一个这么说的人,还是太子。”
提到昔日旧主,沈云鹤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那沈大人心爱之人是谁?”
沈云鹤眸色深深地看他一眼,不语。
他越是如此,薛琅便越是想作弄他,他就是想在那张清冷无暇的脸上看到惊慌,错乱,情迷,欲望,看到一切不该属于沈云鹤的情绪。
他想毁掉沈云鹤。
他想将人从九天云端拽进泥潭中去。
“你呢。”
薛琅捧着自己的手炉,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可有心爱之人。”
“没有。”
闻言,沈云鹤静静垂下了长睫,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不算好也不算坏的回答。
薛琅抽过桌案上一本书,随手翻了翻,“沈大人真是刻苦用功,在马车上都废寝忘食。”
“家父严格。”
薛琅眼睛微亮,一手撑着案子探过去,低声道,“那你爹知不知道自己儿子……”
他缓下声音,在沈云鹤耳边一字一顿道,“是、个、断、袖。”
即便如此讥讽,沈云鹤也只是略微蹙了眉头,半晌才道,“我以为,只要心之所向,不论男女,皆有定数,无需太过在意。”
薛琅去崇光寺上了香,他捏着香去点了火,甩掉火星后,烟雾便丝丝缕缕地往上绵延而且,他对着菩萨佛祖摆了摆,又在心中默念自己所求。
他是寺庙中供奉香火钱最多的香客,走到牌位处时便指着密密麻麻的排位中最显眼的一个对沈云鹤道,“我已在此处供了延生牌位,待我死后,寺庙亦会为我供奉往生牌位,沈大人要不要也来一个。”
沈云鹤望着牌位上的“薛琅”二字,摇摇头,“我便罢了。”
“我忘了沈大人不信这些,让沈大人陪着我做这些事,无趣了吧,我知道崇光寺有处后院,风光极好,不如我陪沈大人去看看。”
以沈云鹤对他的了解,这人当不会如此好心,定是憋着坏,他迟疑半晌,还是去了。
后院清幽,不比前面人多热闹,倒是让沈云鹤宽心不少。石阶都结了霜,薛琅提着衣摆走了两步,因走的有些急,脚下一滑往后仰去,他被吓得失了颜色,却在下一刻被一双有力的手拖住了腰肩。
沈云鹤稳稳扶住他,道,“慢些走。”
薛琅反手握住他的,故意凑他极近,“多谢沈大人了。”
他的呼吸和眼神皆如毒蛇,又似艳丽毒花,稍有不慎便会被吞食殆尽,沈云鹤却不想抵抗,他顺着往前轻轻点在薛琅冰凉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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