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79)
作者:骑猪上高速
腰间忽然被人扣住,薛琅低下头,见谢承弼正摸着那块漆黑的牌子。
“云儿,”薛琅听见谢承弼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的媳妇牌,你可要收好了。”
恍惚间薛琅听出那声音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他回过头,谢承弼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微微笑着,春风和煦。
错觉吧。
明晃晃的炙阳挂在天边,直射下来的光几乎将薛琅的肌肤晒伤,他用袖子将自己手遮的严严实实,额头渗出热汗,不多时,前方出现一队兵马,薛琅极力去看,有些紧张。
远远地,他听见那些人喊,“——小将军!”
原来是接谢承弼的。
塞外边境的地方自然没有京中锦衣玉食,进了门,两根胡杨木柱顶着房梁,屋内昏暗,光几乎照不进来,北端内壁旁堆砌着一个土坯垒筑的凉炕,另一侧放着取暖的灶,墙壁上挂着几张大小不一的弓,还有几个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头骨。一张木制的粗糙矮桌,两张矮凳,几乎不比当时大叔家好上多少。
薛琅面容姣好,含着春色的眼睛扫一眼就能把这间屋子打量个彻底,露出的肌肤在昏暗中隐隐发着荧光,明玉宝珠般的贵人,与这地方几乎格格不入。
此刻他神色微微扭曲,“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对,”谢承弼大步走过去,拍了拍炕上的被褥,大刀阔斧地坐下,笑道,“知道我们回来,还特意换了新的被子呢。”
被子确实是新的,只是从布料到棉絮没一处可取,在这整个灰扑扑的屋子里显得颜色格外鲜艳。
“我不住。”
他转身要走,刚到门口就被谢承弼拉住手腕,“离这里最近的镇子要快马跑一天才到,许练一个地方官都拿到了陛下的命令,镇子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人泄露你的踪迹,但在这里,我保证你的消息不会传回京中。”
薛琅默然不语。
照实说,闻景晔在他身边的年月不短,他不至于听信谢承弼的一面之词,可皇权是个多大的诱惑,闻景晔真的甘心将这份权势让给他?闻景晔曾在床笫之中千方百计刺探过他,让自己做他的皇后,住他的后宫。皇后之位,看似无上尊崇,可能管的那都是什么事?不过是宫中的一些琐碎破事罢了。后宫之人不得干政,他这样做难保不是想削弱自己手中权力。
何况自古以来,大楚就没有男人为后的先例,他跟了闻景晔,充在他后宫里,不过就是一无名无分见不得人的男宠尔。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不是相信谢承弼,他只是相信没人会愿意将唾手可得的皇权拱手他人。
见他似有动摇,谢承弼又为这份迟疑添了把柴火,“至多不过半年,等风声过去,我再送你回去。”
薛琅垂下头,“他若要杀我,我回去又能如何。”
一双厚实的臂膀从后面揽住他的脖颈,如此亲昵的姿势薛琅也已经在这些时日里很快适应了。
从悬崖下跑出来需要用到他,现在到了他的地盘,就更离不开他了。薛琅这么想着,伸手按住了他的小臂,隔着一圈圈绑起来的赤红布条摸到下面隆起的肌肉,道,“如此,日后便仰仗你了。”
“我自然护着你,”谢承弼神色讥冷,“你可是我的小媳妇呢。”
薛琅如他所愿的住了下来。
白日里谢承弼要去练兵,薛琅几乎见不到他人,只到了夜里能看见谢承弼赤着上膊,一身臭汗地回来冲澡,洗完还要抱着他睡觉,夜里打鼾磨牙吵得薛琅头疼,有时候半夜就会把人给踹下床。
军中清苦,寻常人都受不住,薛琅就更不行了,外面风沙很重,他也懒得出去吃土,时常窝在屋子里思索自己日后的出路。
过了几日,谢承弼踢掉鞋子上床抱他时,薛琅忽然按住他的手坐了起来,他一面将床上的沙子拍下去,一面道,“明日你还要去练兵吗?”
谢承弼撑着头,将薛琅的他牵过来抚摸,军中之糙砺,五指短粗,手上多被冷风吹出裂口,在冬季反复之时就越发难看,虎口因常握刀枪而留下厚厚的茧子。
在他的认知中,从未见过谁的手生的这样好看,五指纤长,平日里随意放在桌上都像幅美人图,指尖淡粉,如边境春日时沙丘下开了的野花花蕊,手背手心的肌肤白嫩,轻轻一掐就能留道印子在上面。
“要去。”
“我也想跟你一道去看看。”
谢承弼抬眼,“你?”
他有些迟疑,校场都是些糙汉子舞刀弄枪的,他要是去了,不小心伤到可怎么好。
“我只是看看。”
人也不能整日闷在屋子里,谢承弼见他面容有些瘦削,料到军中吃食欠佳,心中隐隐有些发闷,“那明日你跟着我,不要乱跑。”
“我知道。”
谢承弼将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薛琅不动声色地抽了回去,然后背过他躺下。
先前觉得他是害羞,如今倒是看的清清楚楚,毕竟这人只是做戏,谢承弼从后面抱住他,在温软的脖颈中深吸一口气,“云儿,你好香。”
“都是一样的皂角。”
“不,”谢承弼固执道,“是你身上的体香。”
薛琅从未在自己身上闻到过什么味道,于是只当他是在放屁,阖上眼睡去了。
翌日一早,谢承弼早早起来,见薛琅还在睡着便没叫醒他,轻手轻脚地洗完就走了。
薛琅醒来时,床边空无一人,他坐起来,喊了一声,屋外有人道,“小公子,你快起来吧,将军吩咐我们带你过去。”
好半晌,薛琅更衣完毕,推开门出去时,门口站着个将士,看见薛琅后眼神都直了直。
先前只听说小将军带回来个公子,貌若潘安,俊美无双,他嗤之以鼻,一个臭男人再好看还能好看过姑娘去?
如今见着了,他才知道何为貌若潘安,何为俊美无双。
“小公子,”他憨憨一笑,“我叫李伍行。”
薛琅矜贵又冷淡地瞥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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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教唆造反
他将谢承弼前些日子拿回来的黑袍穿上了,袍子将人从头到脚都罩了个严实。
李伍行从来没见过这样白的男人。
薛琅抬手将兜帽戴上,黑纱掩映间,那如玉般的面孔被遮住了。李伍行顿时觉得有些怅然,只时不时往他那边瞥一眼,若有风吹来,还能隐约看到光洁小巧的下颚。
“我是小将军的副将,小公子是从京城来吗?”
“小公子去校场,是对刀剑感兴趣吗?”
李伍行跟他搭了几句话,没得到回应,自讨没趣。
校场离这里不远,不走多久薛琅就听见有人哼哼哈哈的声音。
远远望去,军队整齐划一地握着长刀,劈、砍、刺,男人的汗臭扑面而来,薛琅站住脚步,不再往里去了。
“从这边往西都是我们校场的范围,今儿……”
薛琅打断他,“你去叫谢承弼来。”
在军中,还没有人敢直呼谢承弼大名,李伍行有些犹豫,小将军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向来说一不二,不容忤逆。
“小公子不如等一时三刻。”
薛琅拧了眉头,隔着纱幔李伍行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见珠玉般的声音清冽好听,就是带了点冷意,像初秋凝在枝叶上的霜雪。
“叫他来。”
这身黑色长袍在军营中太过惹眼,等李伍行走了,几个路过巡查的将士被他吸引了注意。
“姑娘,你是什么人?”
薛琅淡淡侧目,“离我远些。”
明显的男声令他们迟钝了半晌,这些将士各个五大三粗,有人性子急,当即提高声音,“你敢出言不逊!”
“咱们军营何时出过这号人,不会是蛮人的间谍吧?”
“我看还是抓起来审讯一番。”
薛琅后退一步堪堪躲掉那人来抓他的手,“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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