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77)
作者:骑猪上高速
薛琅慢慢沉下脸色,四目相对,一人笑如活佛,另一人艳如毒花。
“动手吧,送薛大人上路。”
几个家丁包抄过来,薛琅转身想跑,没两步就被踹倒在地,棍棒裹挟着凌厉劲风砸下来,那力道横剁在脊骨上,薛琅立刻无声地尖叫起来。
又是一棍砸下来,薛琅本能地护住头,鼻腔嘴巴里涌上淡淡的血腥气。
许练这是要将他活活打死。
忽然有人闷哼一声往后倒去,棍棒也跟着掉在地上滚去一边。谢承弼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脚下几乎踩着带血的印子,他散着头发,比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还要骇人三分。
“谢将军,真是想不到你……”许练眼底的笑意终于淡了几分,“居然还能活着出来。”
他说罢有些惋惜,“原想叫你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我府上,看在我与薛大人从前的情分上,到时我也肯费功夫找个风水宝地将你们合葬了,让你们下一世安安生生做对鬼夫妻。不成想你们如此不领情,既如此,我便只能叫你们……粉尸碎骨,曝尸荒野了。”
谢承弼自薛琅身前走过,慢慢停在他身前,从薛琅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他浴血的背影。
清冷月光下,谢承弼身上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伤势极重。
“若动他,”谢承弼将手中长剑横过脖颈,眼睛被剑光映的发亮,“先踏过我的尸体。”
“谢将军的情谊真是令人感动,可惜,薛琅可不是什么纯良之人,谢将军今日,怕是临死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薛琅?
这是谁?为何如此熟悉。
谢承弼面色困惑了半晌,回头看一眼地上狼狈的人,对上目光的刹那,他抖了抖唇,无声道,“走。”
薛琅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有谢承弼在前头,应该能挡个一时片刻,他要赶紧走。
至于许练。他定让此人付出惨痛百倍的代价。
身后谢承弼闷哼的声音不足以让薛琅的脚步停留片刻。上辈子是他取了自己性命,这辈子若能为救自己而死,也算是还清了自己一条命。
薛琅刻薄又恶毒的想着。
谁的命都不如自己的命金贵。
也不知走了许久,晨曦微光洒在他身上,他的身体早已麻木,此刻如行尸走肉般靠着想要活下去的本能而动,耳朵听不大清楚,眼神也不好使了,疼痛贯穿他身体的所有部分,终于这具身体到了极限,薛琅腿一弯,重重跪倒在地,接着整个人倒了下去,如同散了架子的提线木偶。
他竭力睁着眼,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身边,似乎是蹲下看了看他,又说了句什么他听不清,只隐约听到一个“找”字。
那人低下头来看他,薛琅潜意识觉得这人十分眼熟,却又说不出是谁,最后两眼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第八十四章 记忆往事
谢承弼没想到自己还有睁开眼的一天,他赤裸着上身,从肩膀到小腹严严实实地绑了绷带,他从床上坐起来,穿堂风过,一片叶子慢慢吹落在锦被上。
不知不觉天日渐暖,窗子外的绿枝都伸到了廊下,有人从那过时,还要抬手拨一下。
抬起来的手又凝滞在半空,片刻后轻轻一拂,树叶落地。
他仰起头,面色冷淡。
想起先前种种,朝堂奸臣当道,自己被人追杀,跌下悬崖有人拿着自己的媳妇牌将错就错,还哄骗自己利用自己带他出悬崖,以及……他为了那人挡在许练的人前,那人却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连半分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
——他都记起来了。
谢承弼,他叫谢承弼,而那个人……
他咬住牙,耳边能听到沉闷的,磨牙的咯吱声。
薛、琅。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汤药,见到谢承弼醒来也不意外,只把手上汤药往前一推。
谢承弼侧目,那人低声道,“兄长,你醒了。”
他扶住少年手臂,眼前忽然发黑,眩晕感瞬间袭来,他闭了闭眼。
“兄长,你还好吗。”
谢承弼摇摇头,将药碗端过来一饮而尽,空碗放到边上,一抹嘴,哑声道,“你怎么来了。”
“自兄长失踪,我已暗中寻找至今。”
许练找来的人都是有功夫的,下手极狠,当日若非谢承誉及时赶到,恐怕谢承弼如今已魂归九天了。
身着月白衣裳的少年冷哼一声,他的脸颊仍稍显稚气,可眼梢眉角间泄出来的冷意却叫人发寒,“那许练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把主意打到谢家来了。”
“他人呢。”
“已看押起来了。”
“还活着?”
谢家有二子,长子战功赫赫,威名远播,相较而言沉迷医术的二子少不更事,也不常在人前露面,以至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受谢家荫蔽的公子哥,可他是谢承弼是眼瞧着长大的。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行事阴狠,下手从不留情。
谢承誉敛下眉目,“兄长跟薛琅也一道失踪,京中那位龙颜大怒,虽未在朝堂上明示,暗地里却一直针对谢家,府上的人几乎没了活路,我此番也是冒了危险出来寻找兄长的,如今京中府上已经被打压的没几个人了。”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的冷,“此番兄长受伤严重,且我搭脉看过,在这之前兄长应该还受过更严重的伤,是谁。”
宽大的袖中隐隐有什么发着银光,谢承弼知道那是针。
他杀人从来都是在战场上,用锋利长枪将敌人斩于马下,往往一战过后身上尽是鲜血。他见过阿誉杀人,几根银针往身上一扎,那人便立刻倒地无息,三步杀一人,衣带不沾血。
人体的穴位他是最熟悉的,因此折磨起人来也更痛苦,就连以战闻名的璩古人都知道,在谢承弼手上大不了就是个死,但若是落在谢承誉手里,那是生不如死。
谢承弼单手扶住脸。
摔下悬崖应当就是磕到了脑袋所以才没了记忆,但只要有阿誉在,就算是半边身子踏进鬼门关他也能给你拔出来。
他睁开眼,状似不经意的问,“薛琅呢。”
兴许是觉得无聊,谢承誉低下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五六根银针,尖锐细小的东西在他根根分明的指尖盘旋环绕,快到几乎看不见。
提到此人,谢承誉面色终于微微变了变,银针在指尖稍有凝滞,“关起来了,他身上有兄长的东西。
他看向自己的兄长,轻声询问,“是偷来的吗。”
……
疼。
脚疼手疼身上疼,哪哪都疼的要命,就连呼吸都撕扯着胸腔。
薛琅稍稍动了动身子,手腕被紧紧绑在身后,腿上也绑了绳子,他被丢在木椅上,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扶手上。
门被推开的同时,一束光照在了他脸上,他睁开眼,因过于刺目而皱了皱眉,逆光而来的人影高大挺拔,直到房门重新关上,他才看清来人是谁。
“谢承弼,”薛琅来了些精神,“你还活着。”
谢承弼站在几尺外,目光沉沉地看他。
薛琅并未察觉,奋力挣扎了两下,因太疼遂放弃,有气无力道,“救我出去。”
视线从他脸上挪到腰间挂着的漆黑牌子上,若不是带了这个,恐怕谢承誉早就取了他性命。
空气安静半晌,察觉谢承弼没有动静,薛琅软下声音,“快帮我松开这个,我好难受。”
一心沉在自己危险处境中的薛琅哪里关注得到谢承弼微妙的神情,只觉得对方磨磨蹭蹭的甚讨人厌。
谢承弼绕到他身后帮他解绳子,动作慢条斯理,因体位关系,他的视线慢慢不可抑制地落在那人白皙脆弱的脖颈上,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掐住那片细嫩的肌肤。
温热的大手令薛琅忽然一抖。
谢承弼弯腰,低声凑到他耳边,“你身上有东西。”
听了这话,薛琅旋即放松下来,催促道,“你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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