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50)

作者:骑猪上高速


听见声音,薛琅循声看去,因病告假多日的沈云鹤站在身后,似乎听说是自太子被废后便一直在家养病。

原先薛琅以为他是在跟太子撇清关系,虽然他沈云鹤高风亮节,但他背后沈家几百口人,都是要吃饭的,他背着整个沈家,入了浑浊官场,就注定无法逍遥自在。

所以说啊,这个世道,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受罪。

要是以往,薛琅制定呛他两句,可如今摸不清闻景晔心思,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实在是没那闲工夫管别人。

只是这次沈云鹤竟走上前来主动与他搭话。

“你见过他了。”

这个他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薛琅揣着明白装糊涂,“沈大人说谁?”

“太子。”

听到的官员皆心神一震,觉得这人莫不是疯了,可转头一看,沈大人,又默默转回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做人,不敢多说一句。

沈家权势虽算不上滔天,却是京城扎根最深最稳的一个,便是皇帝想要动,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能说出这种话的,恐怕也就只有沈云鹤一人了。

薛琅目视前方,淡淡道,“废太子吗,没见过,死牢不允许探视。不过你可以待会儿跟陛下求求情,说不定他会念着兄弟情谊,放你去看看。”

这副风轻云淡甚至有些落井下石的话听得沈云鹤攥紧了手,眼神凌厉地看他,“薛琅。”

他咬着牙低语,“你果真狼子野心,忘恩负义。”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薛琅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讥讽,“你若真如此不忿,造反那日怎不见你在宫里?”

沈云鹤闭上眼,神态竟有些疲惫。

第四十九章 玉柙金缕

周遭官员听着他们公然在金殿门口说这些掉脑袋的话,一时间战战兢兢,冷汗都渗透了官帽。

再睁开眼时,沈云鹤眼中隐约渗出些血丝。

太子造反那日,他拿着太子信物调动人手去救薛琅了。只是赶到时,那些劫匪早不知去向。

其实他早知薛琅是什么样的人,却还在太子犹豫时若有若无地引导他去救薛琅,若不是自己,太子或许不会行差踏错。

薛琅背信弃义,转头就能另投新主,但他自己又是什么正人君子了,如今还不是要跪在这金殿上,给别人叩头。

朝中闻景晔自己手底下的官员该加官加官该进爵进爵,剩下那些太子党和五皇子党,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寻了由头降罪贬官,其余想保全自己的,纷纷递奏折请辞,闻景晔表面遗憾且不舍地将人送走。

沈云鹤他暂且动不了,放着没管。薛琅与谢承弼各自领了封赏,磕头谢恩。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废太子党羽竟能入得了陛下法眼。

哪怕京城换了主子,薛琅的势力仍旧如日之天。

新帝登基总有许多公务要忙,但闻景晔每每都会召薛琅进宫,也没什么事,就是陪着他用膳批公务,慢慢地,薛琅放下了些许戒心。

不是他容易相信谁,只是觉得闻景晔要收拾他,没必要做戏做成这般样子。

可又实在想不通闻景晔到底看上了他哪点,这让他每次接闻景晔赏赐时都心中打鼓。

有一日薛琅在乾安殿看书,闻景晔批完奏折,抬头就见他神色认真,目光专注,不由得悄声走到他身后。

“墓葬?”

薛琅回过神,猛地往下把书扣上,“……陛下?”

他旋身起来,闻景晔越过他的肩膀,伸手将书拿在手里翻了翻,瞧见上面严谨的丧葬制度,不由得心中一闷,“怎么看这些东西。”

闻景晔翻了会儿便没了兴趣,伸手拉住薛琅,“御花园的寒梅开了,带你瞧瞧去。”

雪化之时是最冷的,太阳挂在天上,并不刺目,呈现出一股冷冽的惨白色。

御花园里如眼全是黄土枯枝,其中几株梅树傲然凌立,其上开着几朵并不鲜艳却十分扎眼的梅花。

皇帝与臣子单独出来赏花,宫人看见了觉得怪异,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虽说是赏梅,但薛琅瞥一眼,对这种干瘪瘦小的花儿没什么兴致,闻景晔是看人比看花多,见薛琅这略显无聊的神态,有些好笑,“不喜欢梅花?”

薛琅只觉得附庸风雅,直言道,“不喜欢。”

闻景晔并未怪罪他,反倒笑的更开怀了,他知道薛琅本性,相较于那些疏离而不出差错的规矩,他更喜欢薛琅能耍些小脾气,就像现在这样。

闻景晔站在梅花前瞧了许久,攀折一枝最好看的在手里把玩,“那你都喜欢什么花?”

“应当是牡丹芍药之类的富贵花吧?”他将花枝在薛琅面上轻轻一扫,“我原先翻墙时,见你家后院栽了不少。”

薛琅淡笑,“臣比较俗气。”

“俗气吗?”闻景晔将花枝丢在地上,用脚碾了,“那正好,我也很俗气,待百年以后,我赐你玉柙金缕,给你无上荣耀,如何。”

薛琅神色微动。

闻景晔捕捉到了,眼睛亮了亮。

自他称帝以来,薛琅总是战战兢兢,往日张牙舞爪的模样顷刻便收了起来,流水一样的宝物赐到薛府,薛琅从未开心过。

他竟不知,薛琅对身后事如此看重。

“你相信有来世?”

“有的。”

说这话时,薛琅语气笃定,垂下去的浓密长睫十分温顺,皮肤莹白如玉,散发着浅淡的光晕,有风吹过来,冷冽中带着一丝令人迷醉的荼芜香。

闻景晔闭了闭眼,喉咙滚动一圈,接着低声笑了,凑到他耳边道,“兰玉,有时候我觉得你比牡丹还漂亮。”

温热气息在耳边扑散,薛琅不太舒服地偏过了头。

“陛下为何如此倚重我。”

“即便你后来没有选我,可在冷宫时,我只记得你一人。”他伸手碰了碰薛琅面颊,“你无需怕我。”

薛琅默然。

面对皇帝的示好,薛琅是脑子傻了才会拒绝。

若是闻景晔并不记仇,那侍奉他跟侍奉太子并无二致,而且从某种方面来说,了解他的闻景晔才更合适。

只是他记着上辈子的仇,心里总是拧着个疙瘩。但现如今已无路可退,只能走面前这唯一的路。

原以为心中的厌恨会慢慢淡下去,可有一日他出宫时发觉玉佩寻不见了,便又折回去找,远远看见乾安殿开着的窗子前,一站一坐了两人。

只一眼,便让他定在了原地。

闻景晔与曲嘉文。

他二人是什么时候搅在一起的。

不是说先帝去世后,曲嘉文被赶去守灵了吗。

他前两日还曾派人去先帝陵寝杀掉曲嘉文以绝后患,没想到这人竟然在皇宫里,还攀上了闻景晔。

不对,曲嘉文从一开始想扶持的就不是五皇子,五皇子只是个幌子。

察觉到一道视线定在自己身上,闻景晔偏过头去,遥遥看见树下站着的薛琅,他霍然起身,替他捏肩的曲嘉文往旁边退了两步,也跟着看过去。

薛琅转头就走。

他脚下生风,走的飞快,脸紧紧绷着,脑子一片混乱,竭力掐着手臂令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

可仍止不住的想,闻景晔这些日子的亲近,难道都是假的,他到底藏着什么阴谋,他跟曲嘉文,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寒冷冷冽,隐约有冷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冻的他手指僵硬,动弹不得。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很快就追上了薛琅,薛琅往后看时,略有些惊恐的闪开了闻景晔上来抓他的手。

“兰玉。”

他身后还跟着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曲嘉文,薛琅的视线从曲嘉文再到闻景晔,恍惚看到上辈子两人携手置他于死地的日子。

闻景晔……最终还是将曲嘉文带在了身边。

见着薛琅有些泛空的神色,闻景晔竟有一丝心虚,“兰玉,你跑什么。”

——

本文为架空,架空,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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