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46)

作者:骑猪上高速


护卫蹲下身子,看着地面上的车轮留下来的印子,“前面应该有人家。”

二人于是便往前走,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村子,那些贼人早有准备,是守着他们来劫的,这种情形下那些通往京城的路都不能走了。护卫跟村里的人打听过了,往前翻两座山就是离京城最近的镇子,虽然时间长了些,却是最妥当的方法。

薛重唤被绑着丢进了一间房,房中床桌都有,虽简陋却也整洁。

他原本已做好经受酷刑的准备,可这些人不曾为难他,送进来的一日三餐也很丰富,跟人说话也是有问必答,不见丝毫怠慢,除了将他限制在此处外,并无其他行动。

也不知薛大人如何了。

他们对薛府的其他人,可是毫不留情的。

京城。

太子在东宫来回走了两趟,手里攥着一封密报,眸色暗沉入水。

他派出去那么多护卫,全是废物!

沈云鹤拾阶而上,还未登门,就见太子朝他走来,神色竟有丝慌张,“之清,兰玉出事了。”

看完密报后,沈云鹤神色也渐渐凝起来,他抬起眼来,“太子,你要如何。”

太子默然,似也是拿不准主意。

沈云鹤提醒道,“陛下昨日刚派了重兵守卫皇宫。”

也许是皇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有人觊觎皇位对他不利,昨日清醒时就匆匆将大量军队调来皇宫。

太子手中无兵,身边甚至连一个护卫都没有,若要动兵救人,无异于造反。

二人纷纷陷入沉寂。

太子面色发怔,他扶着桌案前的椅背,因为用了力气而显得手指发白。

救薛琅,如同造反。

不救,薛琅死。

沈云鹤深深望着他,等他做出选择。

太子默然半晌,“之清,前些日子我查出母后的死另有其人,你说,会是谁呢。”

沈云鹤垂下眼,掩住眼底思绪,沉默不言。

太子骤然发笑,“兰玉,是兰玉啊。”

他收回手,往前走了两步,身形有些摇晃,接着又笑出了声,“我的母后因他而死,我应当恨他,又怎么会冒着造反的风险去救他。”

无人看到他垂着的衣袖下,是一双攥的死紧,几乎刺破皮肤的手。

“所以太子才将他派去豫章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令太子猛然一顿。

不论如何,薛琅此行遇险,皆是因他。

在他人看来,太子想要为母报仇,所以置他于险地,这说得通。

沈云鹤面色不变,“王家满门惨死,皇后心中,并不欢喜。”

皇后乃是名门烈女,母家出事,她绝不是独活的性子。

第四十四章 太子造反

好半晌,太子背过身,整个人沉在暗处,莫名有些孤寂。

他哑着声音,“你走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内除了他再无一人,太子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手里来回摸着一块金锁,是他出生时,皇后打了给他长命百岁的。

他了解他的母后,是个骨子里很倔强的人。

若没有薛琅。

皇后难道就真的不会寻死吗。

她真的不会想用自己王家罪臣之女的血,来铺平她儿子的帝王之路吗。

太子慢慢低下身子,捂住脸,喉咙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怒吼。

他失去了至亲,却不知道该恨谁,是薛琅?还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太子。

薛重唤被关了三天,已经跟经常来送饭的兄弟搞好了关系,知道他是饥荒年间全家死绝,为了奔个生路落草为寇,为人倒是耿直,基本藏不住事。他告诉这兄弟自己夜里经常睡不着,让他来回动静轻点,大兄弟当即表示入夜后不再进屋,让他好好睡。

于是薛重唤寻了个功夫,挣脱了他磨了三天的绳子,趁夜跑了出去,窗子上的封木都是这大兄弟怕他呼吸不畅,给生生卸掉了。

没走两步,忽而听见前面传来脚步和交谈声,他左右打量,躲进了假山后面。

几个人走了过去,薛重唤听见熟悉的声音便往前挪了些,刚好能从后面看到人。

膀粗腰圆的土匪头子声音洪亮,“放心,照大人的吩咐,只抓了没为难,好生伺候着呢。”

“我也只是来看一眼。”

另一道声音说话阴柔,正是站在土匪头子边上略有些瘦削的男人,薛重唤眯着眼瞧了半天,终于在对方侧目时看清了他的样子。

叫不出名字,但这人他曾在曲嘉文身边见过几次,记得还算清楚。

难道绑架他的,是曲嘉文?

可曲嘉文为何要对大人下手?

他是皇帝的人,难道说是皇帝要斩草除根?也不对,若是皇帝,为何还要“好生伺候”?

他转过身,在那些人消失后快步离开。

总而言之,先寻到大人再说。

夜凉如水,天儿又冷了一些。护卫带着薛琅日夜兼程翻过了两座山,终于来到京城城底,薛琅搓着袖子,往手里哈气,身上衣衫被山中枝子钩破,显得有些狼狈。

护卫也好不到哪去,山中不乏挡路的石头跟树干,他在前面开路,一把斧子都已经翻卷了,在后面跟着的薛琅仍嫌他太慢。

他没问薛琅为什么这么急着往京城赶,只默默护送他回宫。

只是刚要进城,城门忽然关了,薛琅拽住在关门前跑出来的一个人,“为何今日不让进。”

那人攥着手里的包袱,神色惶恐,“太子,太子造反了!”

薛琅面色一变,抓着那人的力道都大了几分,“你说什么!”

许是薛琅眉目太厉,那人打了个抖,把包袱拽回来,捂着赶紧跑了。

“他怎么会造反……”

护卫循声看去,见薛琅整个人都不太对劲,略有些脏了的面颊紧紧绷着,双目发红。

“他怎能造反!”薛琅猛地将手里的树枝扔在地上,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字,“蠢货,蠢货!”

他这一生都寄在太子身上了,如今眼见要拨开云雾,太子反了。

他这一辈子都白过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当初为何要救他!

合该让他去死!

护卫见他些微癫狂神色,心下猛颤,伸手拽住薛琅伶仃手腕。

薛琅回过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要进宫。

“来人,”不远处遥遥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将他拿下。”

薛琅抬头看去,越过逃跑的百姓,望见一人红衣金带,骑着高头大马,眉眼狼厉,比上次相见,更多了些让人畏惧跪伏的血气。

“谢承弼……”

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应在边疆吗?驻守边疆的将士无诏归京可是重罪。

护卫挡在他身前,手中举着把刚刚捡来的断剑,“大人,你先走。”

短暂的失神后,薛琅转身就跑。

太子造反,原本不知成没成,若是成了,顶多背个骂名,可既然谢承弼出现在这,那这皇宫,怕是易主了。

谢承弼招了招手,数十个人自身后出现,缠住了那护卫。

谢承弼将缰绳在手中缠绕几圈,随着一声马鞭,他狼一般的眼眸在夜色中发亮,像是兴奋极了。

马蹄声越发的近,几乎已经擦着薛琅而来。

“薛大人——”身后传来谢承弼懒散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他骑着马,马几乎与奔跑的薛琅齐平,“再跑的快一些。”

薛琅慌不择路,只觉得那声音如同催命符,不知何时就会有一把长枪贯穿自己的喉咙,这使他不得不费力的,侧目去看谢承弼。

胸腔呼吸剧烈,鼻息中几乎蔓着血腥气,薛琅一时不察踩到一块活石,整个人立不稳,从几人高的小坡上栽了下去。

摔倒前他听见有人焦急地喊他,“——薛琅!”

可很快他就什么都听不清了,从小坡上滚下去时身上到处都被尖锐的地方擦过,到最后不知撞在什么地方,头脑昏沉,身体散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本能地发出痛苦的低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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