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45)

作者:骑猪上高速


随即薛重唤召了人,浩浩荡荡的随从自薛府踏出,乍一看去竟有将近百人之数。

薛琅嘴上答应的痛快,但没铺好后路之前,他是极怕死的,这些人几乎动用薛府所有的壮实家丁。

就是太子的几个护卫,见了这阵仗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于是这么大一支队伍,在百姓的指指点点下,慢慢悠悠地出城去了。

东宫。

屋内熏香缭绕,太子妃拿着食盒走进去,一推门就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她慢慢上前,道,“殿下,妾煮了银耳莲子粥,你也别老看公务,公务这么多,歇会儿吧。”

太子将毫笔搁下,问,“几时了。”

“巳时三刻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太监通传,“殿下,薛大人已经走了。”

太子微怔,“走了?走了多久了。”

太监回,“现在约莫已经出城了。”

太子沉默半晌,无声挥手,让太监下去了,他摸着手下的奏折,神色却有些恍惚,低声道,“他是不是怨了我?”

太子妃有些不大明白,“谁?薛大人吗?”

然而太子似乎并未同她说话,自顾自道,“不然怎么离开也不同我道别。”

太子妃张了张嘴,声音却有些哽住,其实她与太子大多时候都是这样。

不是没羡慕过其他夫妻相敬如宾,太子对她也是极好的,只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缺了什么呢?

直到她提着食盒出来仍旧在想,候在殿外的宫女迎上来,“主子。”

见太子妃神色不对,便问,“是太子不爱喝银耳莲子粥吗?”

太子妃缓缓摇头,仍旧蹙着眉头。

走了两步,忽然脚步顿住。

她想起刚进门时的那股香气是什么味道了,她曾无意在薛琅身上闻到过,馥郁的,迷醉的,荼靡花的香气。

皇帝之后又叫了太子过去,他少有的清明,但脑子一清醒了,就拽着太子,说让他把薛琅叫过来。

太子坐在龙床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言语中竟有些罕见的冷淡,“父皇,薛琅去豫章巡查,少说也得走个一月半月的。”

皇帝一听就急了,睁着眼,喘着粗气,“谁让……谁让你调他去的!”

太子敛下眉目,看着皇帝那急切的样子,他心底竟有些厌恶。

“父皇,你有何事找他,待他回来,儿臣会转告的。”

皇帝将他推,只在嘴里喃喃着,“要薛琅,要把薛琅找过来。”

“找过来做什么。”

皇帝双眼显出片刻茫然,接着痴笑道,“朕要同他,说说话。”

几息后,他慢慢站起身来,“父皇,儿臣还有公务处理,先行告退了。”

皇帝伸手想拽他,岂料拽了个空,“回——”

他极力抻着枯瘦的脖子,像只索命的恶鬼,“回来。”

昔日他最疼爱,最器重的太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乾安殿。

天愈发的冷了,薛琅离开京城,心中总觉不安,于是脚程都快了不少,很快便到了巡查之地,当地官员早听说京城派了人来,表面功夫都打点好了,金银珠玉,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薛琅对他们呈上来的假案卷伪账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流程的巡查一番便也罢了。

当地官员原本心中忐忑,不明白朝堂忽然派监察史来是何意,如今倒是松了口气。

只等着把这祖宗招待完,再原模原样地给送回去完事。

薛琅只在豫章待了七日便离开了,只是没出多久,他们的马车便在小路上遭人拦截。

彼时他正在马车里看书,只听前方忽然一声大喝,“薛琅小儿,爷爷今日取你性命!”

“活捉薛琅!”

接着是兵刃交戈,马声嘶鸣,到处乱做一团。

拦路人武艺非凡,对薛府的家丁下手如同砍瓜切菜,太子护卫一马当先,倒是将将撑住了。

在旁伺候的薛重唤眉目一肃,道,“大人,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一掀开帘子,正见外面马上一人将家丁竖着劈下去,人分两半,鲜血四溅。

那人抬头,对上薛重唤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眼,高声道,“我与薛琅仇深似海,你这张脸就是褪了皮我也忘不了,拿命来!”

薛重唤:……

马车内的薛琅:……

第四十三章 进退两难

贼子骑马而来,横冲直撞地撂倒好几个薛府家丁,薛重唤跳下马车,马车左右摇摆起来,薛琅扶住窗子才勉强稳了身形。

后边忽然扎进来半截尖锐利剑,薛琅猛地旋身,目光震颤。

那利剑是直直破开马车粗重的梁木进来的,足见持剑人的力气有多大。

还不等他反应,马车后头那一块就被震开了个大口子,一人迅速钻进来,抓住想要往外去的薛琅,薛琅发狠地踹了他两脚,接着去按袖中小箭。

咻咻——

因二人挨的极近,袖箭几乎是瞬间没入身体,薛琅听见环着自己那人闷哼两声,接着闻见股浓郁的血腥气。

“薛大人,”那人压抑着声音,还有些许气急败坏,“别乱动。”

薛琅一怔,“你……”

这些日子以来,太子派来的那几个护卫都默默跟在后面,似乎隐隐与薛家的那些人形成隔阂,那几个人整日抱着剑,休息的时候或靠在树干上或蹲在很高的树枝子上,给东西就吃,不给也不来要,这么多日了,从没见过他们攀谈,各个都板着张脸。

而这个,薛琅稍微有些印象,应该是那些护卫之一。

护卫披着件宽大衣袍,他将薛琅扣进怀里,低声道,“待会儿抓紧我,别乱动。”

他一抬手,用衣袍将薛琅遮了个严实,而后从刚刚戳出来的马车后面的洞里翻了出去。

薛琅被掩在衣袍底下,用力抱住护卫,听着近在耳边的刀刃声,几乎能感觉到每次交接时护卫身上与手臂上肌肉的震颤,他用力闭上眼,埋在护卫怀里,企图将这些声音和危险都隔绝在外。

正将人踹倒在地准备砍人的护卫察觉到胸口前的人把头埋了过来,温热气息令他迟钝了片刻,贼子便趁着这功夫溜走逃跑了。

护卫猛的掷出袖中的一把匕首,正中那人后心,接着从其他护卫破开的口子中带着薛琅冲了出去,他脚下生风,踩着地上枯枝走的飞快。

薛重唤很快就被抓了起来,贼子首领就是刚刚那个高喊跟薛琅有仇的人,他留着一截络腮胡,抓着薛重唤翻来覆去看了看。

“薛琅!”

薛重唤配合地缩了缩身子,“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

首领将他往后一丢,吩咐道,“绑上带走!”

“大哥,刚刚有人跑了!”

首领踩着脚蹬翻身上马,拎着马缰绳一转方向,头也没回地往前走,高亢声音慢慢传来,“捉到薛琅就行,不用管他。”

“那大哥,其他人怎么办?”

“活着老子还得给他们掏口粮,找个地儿杀了埋了就是。”

除薛重唤以外,其他人都被绑起来塞了口,挖了个坑活埋进去。

护卫走了许久都没停,薛琅听见刀兵声渐渐褪去,接着是呼呼风声,他被人牢牢抱着,少说也跑了有一个时辰,那人手上力道不曾松懈半分,只是呼吸声越发急促。

又过片刻,护卫停了,薛琅立刻将人推开,将身上罩着的衣袍一掀,看着周遭陌生的地方,问,“这是哪?”

护卫低喘着气,身上的汗湿透了衣襟,“不知。”

薛琅瞧着有些嫌弃,便又离得远了两步,“接下来去哪。”

“不知。”

“那些人是谁?”

“不知。”

连着三个不知,薛琅心头有些不悦,他这人对比他官阶低的人,通常没什么好脸色,护卫有些愣怔,不明白他为何不悦。

这些人冲着薛琅而来,若是他自己都不知,别人就更不会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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