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36)
作者:骑猪上高速
而皇帝缩在那阴暗处,简直像不见天日的老鼠。
“陛下,该吃丹药了。”
曲嘉文从盒子里拿出一颗黑红诡异的丹药,皇帝并不抗拒,就这曲嘉文的手吞了进去。
药丸有些大,曲嘉文就把茶水递过去,慢慢顺着皇帝的背脊。
皇帝闭目半晌,才算把药真的咽下去了,他摆摆手,“你先出去。”
曲嘉文起身,后退两步,接着踏出了殿门。
朱红殿门开了又关,好容易照进来的光又被遮掩住了。
皇帝撑着桌案缓缓起身,他穿的宽松随意,没有一点皇帝的架子。
薛琅垂着头,感觉到皇帝离他越来越近。
接着,一双苍老枯槁的手抬起了他的下颚。
“朕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薛琅道,“陛下洪福齐天,定能与天同寿。”
他这话皇帝只当没听见,自顾自道,“先前的许多事,朕都忘的干净,只一件,朕初见你的时候。”
“臣有幸得见圣颜。”
皇帝笑了笑,“先前没想着,反倒是这些日子总是想起,想起你那时候同朕说话,逗朕开心。”
薛琅淡淡回,“能博陛下一笑,是臣的福气。”
但皇帝显然不想听这些恭维话,他松开薛琅,绕着他走了一圈,道,“你觉得,曲解文如何?”
薛琅静默片刻,谨慎回答,“曲公公是陛下忠心不二的奴才。”
“朕对他如何?”
“陛下向来带人宽和,是位仁君。”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朕对他的宠信,即便是后宫嫔妃都不如。”
他垂下眼,静静看着薛琅后脖颈那截露出来的白嫩皮肤,捏着肩膀的手劲大了些,“若你想,朕也可以如此待你。高官厚禄,飞黄腾达,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薛琅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他不明白皇帝此举是何意?难道想除掉他。
“陛下,”他嗓音有些哑,弯腰行了大礼,“臣承蒙浩荡皇恩,此生忠于大楚,忠于陛下。”
显然他这表忠心的话并没有取悦到皇帝,皇帝眯起眼,语气微寒,“你也觉得朕老了?”
“臣不敢!”
殿内静了下来,薛琅袖下的手慢慢攥紧了。
“陛下!”门外太监提着衣摆上了台阶,在外面道,“皇后娘娘求见陛下。”
“朕不是说过公务繁忙,谁都不见吗?”
太监回道,“娘娘跪在殿外不肯走,说要等到陛下愿意见她为止。”
皇帝面色阴寒,“她愿意跪,就让她在外头跪着!”
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留了。
薛琅不免又想到太子。
皇后都来求情,那太子呢?
——
骑猪:最近没有评论,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闻景晔:还不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看太子,太子出场的多,读者都被吓跑了!
太子(微笑拔刀):来人,把我这好弟弟拖出去砍喽。
沈云鹤:定是因为薛琅与我感情进展缓慢,作者你多写写我们的感情线便好。
谢承弼:还用问?这还用问?老子出场都没得,当然没有评论了!
第三十四章 哀鸿遍野
“陛下,”曲嘉文的声音自殿外平稳传来,“四殿下求见。”
不论是从曲嘉文那听到闻景晔的名字,还是反过来,都能积起他心底最深处的憎恶。
皇帝道,“让他进来。”
殿门一开,闻景晔行至薛琅边上,跪下去,声音雀跃,好似每个孩子见到父亲时的愉悦信赖。
“参见父皇。”
皇帝朝他招招手,“晔儿,来。”
闻景晔便走过去,从袖子掏出一个盒子,“父皇,前两日儿臣听闻有一闲云野鹤的道人,便从他那里求了药,虽无法长生不老,却也能延绵益寿。”
皇帝打开看了眼,又闭目轻晃脑袋细细嗅闻。
他炼药多年,丹药味一闻便知七八,放下盒子时面露笑意,道,“你有心了。”
父子俩又说了会儿话,不涉及朝政,全是日常琐事,薛琅却听得心底发冷。
闻景晔何时跟皇帝这么亲近了?
他竟从来都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似乎忘记了殿内还跪着这么个人
从未有人敢藐视皇权,薛琅的回答并不令皇帝满意。
他是皇帝,别说主动要人了,薛琅一届草民,应该感恩戴德地爬过来才是。
闻景晔从进来起,就不曾往薛琅那多看一眼,直至此时,才出声道,“前两天母妃还愁今年天灾不断,家中入不敷出。听说王府上搜出了不少东西,都是给宫中贵人的,若是充了国库,等到冬至时,便可减一笔开支。”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薛琅默默闭了眼。
皇帝晚年多疑,王家出事,首当其冲的就是皇后,若是皇后置身事外,兴许皇帝还能怜她几分,可若她摸不清自己的身份,还将自己当王家女而非皇后,皇帝必定心生龃龉。
王家府上的那些东西,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光靠那些俸禄很田地是万万养不活偌大府邸的,哪怕王乾心系百姓,可他府上几百号人,不是每个人都如他这般清正。
闻景晔这番话,显然是将祸水引到皇后头上。
皇帝忌讳臣子用皇家规格的事物,王家搜出来这些东西,只会让皇帝更想摁死他们。至于身在后位的中宫,又用身份为王家供了多少便宜,那就不得而知了。
薛琅不在乎皇后,他在乎的是太子背后的势力,若皇后倒了,那对太子百害而无一利。
皇帝没说话,静默半晌,闭了眼,“朕有些乏了,你下去吧。”
又转了个头,道,“你也下去。”
薛琅缓慢地站起身子,缓过那股劲儿后慢慢退出去,瞧着并无差错,只是一退出殿门,跨过门槛时便有些站不住脚的踉跄,差点往下栽。
被一双手有力地提了起来。
薛琅自然知道是谁,他将手收回来,连一贯在人前端着的笑意都敛了,“不敢劳烦四殿下。”
皇后还在殿前跪着,长摆在身前工整的平铺着,她是国母,是王家嫡女,哪怕如今跪在地上,依旧不失半分仪态,无损皇家颜面。
薛琅行礼,“皇后娘娘。”
皇后目不斜视,面容冷漠。
薛琅便离开了,只是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听见皇后说,“看好太子。”
去东宫的路上,他身后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且是小跑着来的。
“兰玉,兰玉!”
衣摆被人拉住,闻景晔喘着气笑,“兰玉怎么走的这样快,都不等等我。”
“松开。”
闻景晔眨了眨眼,“兰玉生气了?”
薛琅冷笑着将衣袖抽回来,“臣哪里敢生殿下的气。”
别人生气要么摆在脸上,要么不露声色,薛琅则不同,他贯会阴阳怪气,然后伺机报复,不肯在别人那吃一点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闻景晔不是没见过这种人,但薛琅总归是不同的。
许是因为他那副漂亮皮囊,叫人看了心软,又或是这人的路直直通向一个地方,不走岔路,也不左顾右盼,做起事来狠厉决断,他不会绕路,也不愿迂回,谁挡他的路,就要谁的命。
虽看着无情,但闻景晔反倒觉得这种人最是简单。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有人憎恶薛琅,自然就有为之着迷的。
“兰玉,我也想活着。”
薛琅讥道,“殿下如今不活得好好的。”
“我在冷宫也活的好好的,我要的活着,可不只是活着。
薛琅睨他,“难道你还想万人之上的活着吗?”
闻景晔并未反驳,他站在宫墙脚下,袖着手,依旧笑着,却无端多了些滞涩,“这并没有错,兰玉,我们是一样的。”
“可惜了,”薛琅眉眼极冷,“谁都可以称帝,你不行。”
闻景晔嘴角的笑意浅了些。
并非没有征兆,薛琅对他的抗拒和厌憎,他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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