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32)
作者:骑猪上高速
闻景晔埋在薛琅怀里,声音闷闷的,“之后几天,母妃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青,而且有很多飞虫围着她,她一直没醒过。我饿了,就去喊她,去拽她,她不理人。”
薛琅垂眼看着那比自己个子还高的人小猫儿似的缩着,冷淡道,“她死了。”
闻景晔顿了顿,涩声道,“嗯,她死了。”
“从那以后你就害怕打雷?”
平静的陈述,甚至有些不解。
闻景晔仰起头,哪怕天色暗着,他仍旧能看到薛琅的脸色。
冷漠到极致。
闻景晔心中轻笑。
果然打动不了他。
卖惨只会降低薛琅的戒备心,却无法勾起这个人一丝一毫的同情。
兰玉啊,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任何害怕都是有缘由的,”闻景晔悄悄勾着他一缕头发在指尖玩绕,语气诚挚,“你呢,你害怕什么?”
薛琅轻轻眯起眼,如毒蛇缓慢地吐着蛇信,“我?”
闻景晔抚摸着他的后背心,以平静的,诱导的语气问,“兰玉这样害怕,是做了什么梦呢?”
薛琅静了片刻,不甚在意道,“怕死罢了。”
他嗤之以鼻,“世人皆怕死,有什么好稀奇。”
第二十九章 狗仗人势
“你若真是怕死,何必卷入皇室争夺。我见过太多人因一句话便断送了性命,你跟在太子身边,与在刀尖行走无异。”
闻景晔的声音藏在黑夜里,薛琅看过去,却瞧不清对方脸色。
“活着的方法也有百样,要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与狗夺食,被人踩在脚下,受尽屈辱的活着,要么万人之上,地位尊崇,要什么有什么,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薛琅眸色流转,轻声道,“四殿下,你应明白的。”
若他置身冷宫不争不抢,日子是苦了些,但绝对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来害他。
帐内静谧,窗外瓢泼。
有人提着灯,碎步行至门口,倾身过来,身影隐约在纸窗前留下轮廓,随着两声敲门声落,宫女的声音小而轻地传进来,“薛大人?”
薛琅掀了半面帐子,平缓道,“我没事。”
外头宫女犹豫着,没有动。
“方才是被梦魇住了,你下去吧,我要就寝了。”
“薛大人有事吩咐奴婢。”
宫女留下一句后,便提着灯离开了。
待她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身侧少年身体精壮,带着温度的呼吸起伏总是令薛琅十分在意,他穿的单薄,甚至隐约能感觉到对方吹过来的气息拂在微微敞露开的胸膛前。
这么些年,薛琅虽适应了闻景晔的触碰,可他从未习惯与人毫无防备的共处一室,全然封闭的帐子,他并不喜欢。
于是将帐子挂起来,自己坐到床边去了。
闻景晔静静望着薛琅那发着淡光似的侧脸,忽而莫名道了句,“太子对你倒是上心的紧。”
薛琅听不出他语气里的酸劲儿,只觉得他话委实多了些。
“我乏了,你回去吧。”
他动了动,发觉被阻,垂头看去,衣襟被闻景晔压在身下。
闻景晔上手抓在手里,又攀着那衣料蹭过来些,声音委屈,“兰玉,你别赶我走。”
薛琅抽回衣襟,冷冷道,“明日若叫太子瞧见该如何。”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怕太子,”闻景晔沉在黑暗中的眼睛死死盯着薛琅,“太子脾性温和,且最重情谊,即便知道你我亲近也不会对你心生芥蒂。”
他话音一转,又委屈上了,晃晃他的手,也不抬头,仰着眼珠子看他,“我亦不是洪水猛兽,兰玉干嘛总避着我。”
别管性子多好,关系多近,有朝一日一旦登基为帝,必定转变心性,君臣始终有别,为臣之道的忌讳多了去,他不想跟闻景晔一一说明,浪费唇舌。
“你若不想走,待雨停了自行离去。”
总之,别让太子看见你。
闻景晔乖巧点头。
薛琅将床帐放下,躺好,锦被自己全捞过来盖,没分给闻景晔一点。
他半夜醒过一次,睡的也不熟,就让闻景晔离他远些,别扰到他睡觉。
闻景晔只能依言往外缩了缩,都快掉到床下面去了。
即便如此折腾,薛琅还是过了半个时辰才睡去。
薛琅整个身子裹着锦被,却仍旧觉得冷似的,不自觉就往闻景晔怀里去。
闻景晔环着他,伸手轻轻掐住薛琅细嫩面颊,手上的软肉跟花瓣儿似的,他眼底浮现出几乎令人心惊的眸光。
“兰玉。”
“你说得对,只有坐上那个位子,我才能要什么有什么。”
“包括你。”
翌日薛琅醒来,身侧果然空无一人,上手一摸,早凉了,也不知走了多久。
他坐起身来,将床帐挂在银钩上,只这一个动作,便让他感觉腰腿酸痛。
他略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难道是昨夜没睡好?
洗漱好后,薛重唤赶着送来朝服,薛琅同太子用过膳后便赶去上朝。
此时天微微亮,飞檐朱瓦后起了一片晨曦光晕,站在殿外的大臣不多,沈云鹤瞧见他时,视线顿了顿。
他站在文臣之列,边上挨着沈云鹤。
薛琅站定后打了个哈欠,边上几个大臣前来恭维沈云鹤,当然也有恭维他的,不过都是些寒门子弟出身。
这朝堂上各派林立,且不说太子对薛琅的态度,便是皇上,回回跟薛琅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薛琅也算是寒门子弟,一些有心思的便自然赶来巴结他了,久而久之,也算自成一派。
至于沈云鹤那边的,那又是另一帮人了,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家世,但就薛琅来看,他们说话拐弯抹角,行事优柔寡断,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文人酸臭气。
因为薛琅那些排除异己的手段,他们自然也看不上薛琅。
于是相看两厌。
“过两日我准备在府上办一场诗会,沈大人要来吗?”
“沈大人才华横溢,满城皆知,若沈大人来,这头筹可就没有了呀。”
“若沈大人真肯赏脸,那我必定叫府上好好操办一场!”
沈云鹤淡淡站在原地,始终未曾多言。
薛琅瞥了他们一眼,忽然笑道,“沈大人真这么有才?”
沈云鹤边上的人没料到薛琅会突然接话,相互对视一眼,道,“那是自然,沈大人的才名,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沈云鹤顿了顿,瞧过来。
薛琅笑容越发的深,“我府上有一处别院,一直不曾提字,沈大人既然这么有才,不若回头我差人将牌匾送去贵府,沈大人替我写句应景的可好?”
听罢这些人面色一变。
“薛琅!你竟敢出言不逊!”
薛琅语带惊奇,“这可是金殿外,我哪敢说什么不逊之言,不是你们一直夸沈大人有才吗?既如此,大家同朝为官,写几个字怎么了?”
“你……”
薛琅打断他,“若沈大人觉得我冒犯了,我今儿回去亲自给沈府提个牌匾赔罪。”
“你——!”有人指着薛琅的鼻子,“沈府正门的牌匾乃是先帝亲赐,你是什么人,也敢说出这种话来!你这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吵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插进来,众人循声望去,台阶之上站着的人着暗紫色宦官衣袍,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金殿之外,不得喧嚣。”
说完这句话,他扫视了眼众大臣,视线在薛琅身上定了定,接着转身走了。
他刚离开,不止是谁悄声说了句,“呸,狗仗人势的阉人。”
——
上赶着找他的闻景晔来了。
薛琅:莫挨老子
十分稀罕他的太子来了。
薛琅:莫挨老子
对他爱答不理的沈云鹤来了。
薛琅:最讨厌装逼的人了,得想办法骂他两句,看他的清冷孤傲是不是装的
第三十章 亲正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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