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22)

作者:骑猪上高速


松开缰绳,他单手拉弓,接着五箭齐发,竟没一箭是空的。

薛琅微微睁大了眼,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去。

离得近了,那人从马上一跃而下,落地时脚下爆开两片水光,剩下几个人互视一眼冲了上去。他反手拎起长枪,每进一步便杀一人,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动作,所过之处血光混着雨水四溅。

不过片刻,地上便陈了数具尸体。

他踏着雨水而来,手中长枪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强烈的杀气和不安令薛琅不住地往后退,上辈子的记忆充斥着眼前的场景,他看见对方举起了长枪。

薛琅猛地捂住喉咙,动作无力又苍白。

“谢……”

他想说话,却骇地极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刻长枪掷出,擦着薛琅面颊过去时,他感受到一阵冷风,如同阴曹地府吹出来的阴风,冷的他当即打了个抖。

噗嗤。

枪尖刺入血肉,薛琅呆滞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长枪回撤,血迹星星点点溅在薛琅的面颊上,砰的一声,那是人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你没事吧?”

谢承弼对他摊开手,薛琅却像是悚然惊醒般躲开来,仿佛他是什么避之不及的牛鬼蛇神。

此人的面容越看越熟悉,谢承弼思忖许久,蹲了下来,“这位公子……”

他手中的长枪令薛琅如同深陷噩梦,抖着声音喊,“滚开!”

这语气跟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谢承弼倒吸一口冷气,试探道,“……薛大人?”

薛琅闭了闭眼,勉力压下心底的恐惧,再睁开时眼底平静许多,“谢大人。”

没想到真是薛琅,谢承弼脸色一时有些复杂,多年不见,他倒是生得更好看了,哪怕一身污浊也掩不住芳华。

“我扶大人起来。”

“不必。”薛琅自个儿撑着树,一点点,艰难地站起来。

远远的又有马蹄声,薛琅神色一变,谢承弼见他紧张,便道,“是我的随从,不必担心。”

“大公子!”他的随从陆陆续续骑马奔来,远远就喊,“大公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今日谢承弼轻装回京,刚到城外就瞧见一驾翻倒的马车,他说上前去看看,于是将众人甩下自己冲了,随从担心他的安危,便紧跟着上来。

“嚯,这么多人?是土匪吗?”

“瞧见前头没有,”有人用马鞭指了指前头的红头高墙,“京城!怎可能有土匪,找死不成。”

此时有人注意到了薛琅,“这人是……”

谢承弼扭头斥,“不该问的少问,去,把马车驾过来。”

看出薛琅要走的意思,谢承弼道,“你受伤了,雨又下得大,还是乘我的马车比较安全。”

说着他又朝下属要了把伞给薛琅打上,薛琅烦他,自己把伞抢过来,将他从伞底下赶出去了。

说话间,一辆双驱马车便赶了过来,谢承弼道,“你稍等片刻。”

接着三两步上了马车,一掀帘子,对里面说了两句话。

薛琅听见身边人议论,“二公子素喜僻静,他的车驾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哎,你想多了,二公子对咱们大公子一向尊敬,必不会落大公子面子的。”

“大公子倒是无妨,但这位……”

众人的目光落在薛琅身上,从他湿透了的头发打量到沾着泥水的衣裳,接着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二公子有洁癖,定不会让这种人上马车!

谢承弼回过头,比了个手势,“可以了,来。”

薛琅前行一步,脚踝疼痛难忍,瞧见他难看的脸色,谢承弼走过来道,“你这腿受伤了,还是少动,我背你过去。”

启料薛琅脸色更难看了,生硬又果断地拒绝道,“不必。”

他自己拖着步子往前,谢承弼上前两步,一把将人扛在肩上,不顾对方挣扎道,“别动,天下着雨呢,得赶紧回去,别让我这么多随从陪你淋着。”

上了马车,他将薛琅放在座上,里面的白衣少年猛地缩去了角落,听声音颇为咬牙切齿,“兄长!你只说与人同行,没说他这么脏!”

“他受伤了,不能淋雨,前面就进城了,很快的,你忍忍。”

谢承弼将蓑衣斗笠摘下来,少年道,“丢出去。”

于是谢承弼将东西丢到马车外面。

“阿誉,他受伤了,你替他看一下。”

谢承誉眉眼冷淡,眼皮都懒得抬,“不看。”

谢承弼上手想去脱薛琅衣裳,被薛琅一巴掌抽了上去。

清脆的一声响,谢承誉顿了顿,面上露出些难以置信。

他兄长武艺甚高,一人单挑十几个都不成问题,不至于连个病人的巴掌都躲不过去。

别说谢承誉,就连谢承弼自己都没想到,他抬头看去,薛琅正抓着自己衣裳,脸上是一种极度厌恶憎恨的神色。

方才杀人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目光像是从骨子里对自己感到畏惧,当时不曾多想,如今却十分突兀的记了起来。

可他与薛琅不过一面之缘,哪里来的如此刻骨的情绪。

他试探开口,“大人是气三年前的事?”

衣裳上的水滴滴落在马车上,薛琅偏过头,不想与之对话。

谢承弼讪讪收回手,没想到对方记自己记了这么多年,“当初是谢某年轻气盛冒犯了大人,大人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空间狭窄潮湿,闷热的空气使薛琅身上如同被蚂蚁爬了一般难受。

谢承弼的长枪是他最趁手的兵器,一般不离手,就算进马车也带了进来,此刻就在薛琅脚边。

烁烁寒光令薛琅如芒在背,他厌烦地踢了一下道,“能把这东西扔出去吗?”

谢承弼一怔,“为何?”

薛琅沉默片刻,“抵到我脚了,很疼。”

谢承誉若有所思。

谢承弼倒是不墨迹,直接将长枪扔到外面丢给侍从保管,接着回过身道,“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若是耽搁了怕会留下后患,阿誉会医术,他给你看绝对没问题。”

谢承誉抱臂坐在最远处,闻言冷淡开口,“我从未说过要替他诊治。”

“不必了。”薛琅闭上眼,神色懒倦,发丝沾了水蜿蜒在皮肤上,“我只是摔断了腿,没有其他伤。”

“我看那些人手持兵器,你当真无事?”

薛琅语气更加不耐,“无事。”

“摔断了腿也不是小伤,”谢承弼伸手勾了勾,谢承誉便从怀里掏出两个瓶子扔过去,谢承弼一把接住,放到薛琅面前,“这都是上好的药,你回去可以用。”

薛琅没有动静,甚至没道声谢。

“他们为何追杀你?”

“与你何干。”

谢承弼还想说话,谢承誉翻过一页书,淡淡开口,“兄长,人家明显不想理你,你何必多言。”

见薛琅侧过头闭着眼,确实累极的模样,他闭了嘴不再多言。

马车没多久便到了城门口,守卫见是谢家的马车直接放行。

在马车拐了个弯要去谢府时,薛琅道,“我回薛府。”

二者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并不顺路。

久病自医,谢承弼在战场受伤习惯了,下意识便想阻止薛琅拖着伤腿到处跑的念头。

“去我府上我还能找大夫给你看病。”

薛琅缓缓睁开眼,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旋即就要下车,被谢承弼拦住了。

“你做什么?”

薛琅淡淡道,“回府。”

“我送你我送你,”谢承弼半个身子探出马车,提高了声音对外面道,“你们先回府,我送薛琅一程。”

于是马车又转了个弯。

回到薛府后,薛府下人拥了上来,薛琅刚一进门便吩咐道,“关门。”

于是大门就在谢承弼眼前轰然关上了。

谢承誉挑开帘子往外看,“兄长,回去吧。”

于是谢承弼上了马车,一行人这才往谢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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