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123)

作者:骑猪上高速


“老夫已替他放了蛊血,暂时无碍了。”

闻景礼半躺在床榻上,“多谢先生,流月,天色不早,早些送先生回去吧。”

医师收拾了自己的行囊,走之前语重心长地对闻景礼说,“大人若想成事,其实有个最快的法子。”

闻景礼隐隐知道他要说什么,并未吭声。温流月问,“先生有何高见。”

“同心蛊会使二人性命栓在一起,女君本意是想以薛公子的性命来掣肘大人,可这反过来对女君又何尝不是个威胁呢。”

他话音未落,闻景礼便打断了他,“不可。”

“大人,同心蛊并非无解,”医师从自己怀中掏出一道折了三折的黄纸,“只要在薛公子死后三日内锁住他的经脉,再辅以此方子熬药,便可令人死而复生。这方子最难的便是药材,其中以寒谭莲和石幽虫最难寻得。”

温流月迟疑道,“石幽虫虽稀少却也并不是无处可得,缘何是最难寻的药材。”

医师摇头解释,“石幽虫需以人血饲养,且须得是至阴之血。”

至阴之血比寒潭莲更加罕世,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温流月看向床榻上的人,“大人,前些时日左相不正是拿寒潭莲来投诚的吗,如今只差至阴之血,属下这就去寻。”

“我说不可。”

声音掷地有声,却实中有虚,他面色沉沉,又咳嗽两声,“谁都不许把主意打到薛琅身上。”

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百姓眼中的他神秘温和,是所有人心中崇拜的神祇,但私下里行事却与温和搭不上半点关系。

“下次再让我听到此种妄言,休怪我翻脸无情。”

这个法子不可行,他们便只能按照原先的计划一步步来。

日头将落,闻景礼回了府,桌上的菜热了又热,薛琅都要趴着睡着了。忽而面颊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蹭过,滑腻柔软的感觉令他悚然惊醒。

闻景礼刚偷亲就被发现,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倒更加光明正大地去摸薛琅的手,“吓着你了。”

薛琅恹恹的垂下眼帘,“还以为是蛇。”

闻景礼顿了顿。

自薛琅失忆后,他从未展露过自己饲养的蛇,看来这同心蛊的效用并不彻底,他的某些记忆还是无法篡改。

他垂眼瞧着薛琅的面孔,眸色深沉的像是要将他吞噬其中。

兰玉,你最好祈求自己不要想起来。

这样一无所知地活着,不是挺快活的吗。

薛琅忽然仰起头来,“你用饭了没有。”

闻景礼神情立变,弯出一个笑容,“没有,兰玉是在等为夫吗。”

薛琅去探面前饭菜的碗底,“已经凉了,吃不得了,我让他们在做一份吧。”

“不用麻烦,这也没什么吃不得的。”

闻景礼坐下来,面色如常地吃那些冷掉的菜。

薛琅面上平和,心底却在反复思量方才闻景礼的眼神。幽深可怖,完全不像是他说的,看自己主君的眼神。

“我有些困,先回去睡了。”

闻景礼盯着他看了会儿,“好。”

两月日头转眼而逝,今夜原是想寻个由头,就说自己要出趟远门。可闻景礼的异样让他有种近乎诡异的直觉——倘若说了,他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若是违逆他,说不定还要吃些苦头。

烛火微晃,他等了许久不见闻景礼回来,想必又在书房同人议事。他眼皮沉沉,也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

直至被人抱起来。

薛琅揉了揉眼,被抱到床上时,瞥见灯台上的蜡烛都已燃尽,他半合着眼,“怎么这样久。”

懒倦的声调有些慢,听上去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闻景礼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皮,用额头抵着他,“下次不必等我了。”

薛琅哼了一声就想翻身过去睡,被闻景礼拉住手,手指顺着袖子探进去,在薛琅手肘上轻轻打着转,又痒又暧昧。

“兰玉。”

只听他这声音,薛琅就知他要做什么。

于是皱了眉头,“很晚了。”

他对情事一向不太热衷,这些时日更是被闻景礼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不情愿直白的写在脸上。

闻景礼总愿纵着他,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他锢住薛琅的手添了力道,薛琅挣脱不开。

衣裳慢条斯理地被解开,心底的抵抗令薛琅十分反感厌恶,好似他先前就被如此对待过。

就这样被束缚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挣不开,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像一条即将被开膛破腹的鱼。

“闻景礼,闻……”

他的嘴被堵上,仿佛这样就能欲盖弥彰地掩饰住他的不愿和惊恐。

扣扣。

两人动作同时停下。

“兰玉,你睡了吗。”

沈云鹤的声音自门外而来。

闻景礼面色渐渐冷下来。

薛琅找到空隙回应,“我没,我没睡!”

无视脸上那道直白灼热还掺杂些急不可查的委屈视线,他将人推开,单手拢住自己衣裳。

“我睡不着,可以同我手谈一局吗。”

薛琅从未觉得下棋是如此美好的事,他几乎是跳下了床,将外氅一披,光着脚就去开了门。

似是没料到会来的这么快,沈云鹤轻轻偏了偏头,他手上握着一根竹竿,衣袖上沾了块污渍,向来是刚刚摸索而来时被枝叶泥土弄脏的。

“正好我也没睡,我们走吧。”

屋内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听那清脆的声音,仿佛是什么瓷器。

沈云鹤与薛琅都恍若未闻,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出来的匆忙,薛琅光着脚,脚底又凉又硌,只想快些回屋里坐下喝口热茶。

于是他看向了眼前那个走的平稳缓慢的瘦削身影。

刚见到沈云鹤时,除了被这人清冷无双的样貌所吸引,他还十分直观地看出这人很瘦,脸色很难看,仿佛生了重病,濒临死亡。

住进国师府后也是两步一咳,五步一歇,身子差到极致,原以为他撑不了多久就会卧病在床,没想到到今日,他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余倒没什么异样。

竹竿轻轻在某处点了两下,沈云鹤道,“这里有台阶,小心脚下。”

闻景礼虽允许他住下,可住的地方却和薛琅的隔得最远,若要前来恐怕要绕上整个府邸,且他并未给沈云鹤安排侍女,沈云鹤的性子也绝无可能麻烦别人,也不知这一来一回要摸清这条路得走多少遍,又不知要在那处台阶上摔多少次才会记下它的位置。

到了屋里,薛琅连忙坐下来,两脚来回扑腾了两下,将脚底沾的砂砾石块都蹭掉。

他有些不满,“疼死了。”

“你没穿鞋?”

“出来太着急了。”

沈云鹤将竹竿放到旁边,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慢慢蹲下来,在他手碰到自己脚腕之时,薛琅便极快地躲开了。

“你做什么。”

沈云鹤仰起头来,双目被冰绡所覆,看不出确切眼神,“替你擦一下。”

让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为自己做这种事,他有些过意不去。

“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

就算看不见,沈云鹤也精准地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腕,并不疼,却也无法挣脱,薛琅索性也不跟他犟。

沈云鹤细致地替他擦去脚底的脏污,那洁白无瑕的帕子很快就染了尘土。

“听说大楚是以男子为尊,男子也会做这样的事吗?”薛琅若有所思地歪着头,“若是在岐舌,女子是断不会蹲下来给男子擦脚的。”

“没有谁为尊谁为卑的道理,端看自己心中是否想这样做。”

“那你想这样做,是为什么。”

沈云鹤擦拭的手顿了顿。

“你中意我,对吗。”

半晌后,沈云鹤直起身子,明明是看不见的,可薛琅却觉得他此刻正在盯着自己。

“对。”

“难怪你愿意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寻我,那你之前说,闻景礼并未同我成亲,难道和我成亲的其实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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