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112)

作者:骑猪上高速


沈云鹤清冷的视线一落在薛琅身上,面色就变了,他迟疑出口,“薛琅?”

他又道,“你怎会在此,你不是已经……”

“我如何?”薛琅远远望着他,眉眼沉郁,“你将我卖给闻景礼,此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闻景……”沈云鹤声音顿了顿,“礼?”

提到已故挚友的名字,沈云鹤不免愣了神。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他。这些年大家只赞闻景晔的丰功伟绩,谁还能记得有一个英年早逝的先太子。那人最是仁善,若他即位,恐怕亦会是位明君。

那女子往沈云鹤身边靠了靠,“夫君,他说的可是已故的先太子?”

“已故什么,他分明没有死,沈云鹤,你早知此事,却不告诉我,究竟是何居心。”说罢,他又反应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那名女子,“这人是谁,怎么叫你夫君?”

“你在说什么,”沈云鹤将女子往自己身后拦了拦,那是个回护的姿势,面上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淡漠和敌视,“薛琅,想不到你尚在人世。”

这话等同诅咒,薛琅最听不得别人咒自己死,加之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像极了他上辈子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样子,薛琅怒火中烧,上前去抓他的衣领,“沈云鹤,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夫君!”

女子被骇住,想去拦,被薛琅一挥,“滚开。”

她没站稳,又被鹅卵石一绊,往后摔去,沈云鹤见状一急,用了力气将薛琅推开,去扶自己的夫人,“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

此刻沈府家丁也赶了来,沈云鹤偏过头,神色极致冷漠,“将他压下去,先关起来。”

女子应当是崴了脚,稍微一动便白了脸色,沈云鹤没有犹豫,将人打横抱起来,“先别乱动,我带你回去上药。”

剩下的家丁一拥而上,三两下就将薛琅按在地上。

“沈云鹤!沈云鹤!”

自二人欢好之后,沈云鹤对他说的话是无不应的,如今骤然态度转变,薛琅自然恼火。

“别喊了,你也配叫我家公子。”

“我怎么瞧着他这么眼熟呢,这是……大奸臣薛琅!”

“什么?你可看仔细了,薛琅不是早死了吗。”

薛琅弄不清现在是怎么回事,慢慢冷静下来,眼神冷厉,“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非议我。”

上位者的杀伐目光阴冷如毒蛇,刺的这些家丁们简直有种下跪求饶的冲动。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奸臣当道,人人得而诛之!”

“对,他活在世上,就是个祸害!”

“杀了他!”

旁边不远处就是池塘,几个家丁将他架起来,几乎是拖了过去。

竭力偏过头,似乎隐隐看到不远处的身影,他还没有走远。

“沈……”

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薛琅便被人按在了水中。冰冷刺骨随着窒息一同涌上来,他闭上眼,气泡不断从鼻子嘴巴涌出,一开始他尚有力气挣扎,扑腾地水花四溅,可很快身体便软了下去,再无动静。

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权势滔天的人,最后竟是被一帮叫嚣着为民除害的低贱奴才给无声无息地溺死了。

“夫君?”

一直冷眼旁观的沈云鹤应了声,这才收回视线,淡然地抱着自己的夫人走回去。

只是心中总有疑窦。

薛琅为何会在他府上,如若他当真没死,那当年自己见到的尸首又是怎么回事。

并且,这人见到自己时,为何神情动作都那样熟稔,好似……好似二人曾经亲密无间。

窒息的痛苦令薛琅猛地睁开眼,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空寂的房间内只剩下他狼狈的喘气声,冰冷渐渐褪去,他摸着自己的脸和脖子,没有任何异样。

好半晌,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在做梦,只是这梦,未免有些太过真实。

他打量着自己所处这间屋子,想必他昏睡之时就已经被带到了歧舌,只是这歧舌建筑的装潢,怎么跟大楚如出一辙?

他试探着下了床,穿上鞋子,推开朱门。院里种了梨花,此刻开的正好,风一吹,花瓣簌簌而落,飘进室中些许,散落在地上和薛琅的脚边。

这是歧舌?

为何与大楚的东宫如此想象,难不成是闻景礼去了歧舌,照葫芦画瓢建造了一座?

“你是谁。”

薛琅转过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着皇子规格华装,歪着头瞧他,“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这孩子,生的倒是有几分熟悉,但薛琅一时间说不出他像谁。

“你又是何人。”

孩子声音清脆,语气却老成,“我乃当朝太子闻宗盛,你见了我,还不下跪。”

“太子?你这黄口小儿,歧舌太子如何能姓闻。”

小孩眉头皱起,“歧舌弹丸之地,早被父皇驱兵拿下了。如今我大楚才是三国之首,你这般可疑,难不成是歧舌余孽?”

薛琅慢慢转过头,看着殿前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提了三个字,长信宫,大楚东宫。

他脸色僵硬地看着那小孩,“你父皇,是谁。”

“父皇大名,你竟不知。”

电光火石间,薛琅遽然想起,按照大楚皇室的排名,第三十五辈沿用“景”字,而第三十六辈,所用的就是“宗”字。

“你父皇是……”

周遭忽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有刺客!”

他们将薛琅团团围住,手中刀剑泛着冰冷的光。

“太子殿下!”

闻宗盛不满的转过身子,“曲公公,你来的太晚了,还是我机灵,不然就让刺客跑了!”

曲嘉文无奈地笑,伸手将他抱起来,“是是是,我们太子殿下当真神勇。”

刀架在薛琅脖颈上,刀刃粗暴地割开了一道伤口,猩红的血顺着脖颈蜿蜒而下,他怔怔望着曲嘉文,大脑一片混乱。

“这刺客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东宫,定是图谋不轨,”曲嘉文道,“陛下,应当如何处置。”

“杀了。”

宫门处走来一道被众人拥簇的高大身影,这人曾握着他的手将半数江山都许给他,也曾在床笫间难舍难分地耳鬓厮磨,所以哪怕薛琅从未刻意去看过他,他的眉眼鼻梁依旧映在脑海里,即便是弱水之隔,即便夹着无数兵刃,他也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只是在眼角眉梢中,还是带着一丝陌生。

闻景晔低声道,“这等危险之事,下回便不必做了,你又不会武,交给禁卫便是。”

曲嘉文放下皇子,有些羞赧,“我也是担心小殿下。”

——不。

他二人关系何时如此亲密了。

这一世闻景晔明明半分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过,曲嘉文照旧如履薄冰的活着,这样日日担惊受怕的日子,比一死了之更受折磨。

薛琅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只是想想,便让他全身发抖,慌张到不知所措。

他猛地往前走了两步。

“保护陛下!”

“闻景……”

噗嗤一声,数道利刃扎进他身体里,薛琅跪在地上,口中涌出血腥气,半晌才吐了出来,他往前挣扎着膝行两步,伸出手去,眼中隐隐透着狠厉。

这边的变故引来闻景晔和曲嘉文的注意,闻景晔似乎看出了什么,于是走上前来,挥退禁卫,神色复杂地打量他,念出了他多年未曾想起的名字。

“薛……琅?”

那人面孔艳丽,眉目几可入画,虽十恶不赦,却是公认的美人,从前他在先帝手下呼风唤雨,也并非没有这张脸的作用。尘封多年的记忆被生生唤醒过来,曲嘉文面露惊愕,“怎,怎么会是你,你没死?”

闻景晔目光淡漠,看着他如同看死人,他上前扣住薛琅的下颚,手指轻轻磋磨,想看看他这张脸是不是带了人皮面具。

没有摸到,他神色一寸寸冷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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