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11)

作者:骑猪上高速


难怪他当时说回头再猎,原来是早有预谋。

闻景晔久居冷宫,比射箭是绝对比不过其他皇子的,于是干脆不比,既落了个好名声,又不掉脸面。

薛琅严肃道,“曲嘉文并不是好相与的,而且陛下过分宠信宦官,必定会使宦权干政,太子要小心四皇子与曲嘉文。”

太子道,“不必忧心,小路子是从我宫里出去的,我知晓他的为人。至于四弟,他从前在冷宫受了许多委屈,我身为兄长,更应多多照看他才是。”

“太子……”

“兰玉,我饿了,咱们一起用膳吧,今日猎了不少好东西,可有的吃了。”

太子出去后,薛琅面色微沉。

宫中哪有什么父子手足之情,太子过于仁善,只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来人。”

小太监掀开帐子进来,“薛公子。”

薛琅捏着手里兔子的脖颈扔给小太监,“去找个笼子关好。”

“是。”

狩猎很快结束,对薛琅来说,不过是在帐子里歇了几天,日日无聊的很。

回去路上,马车颠簸,旁边的笼中兔温顺的吃着草,薛琅看书看累了,闭目养神,忽然察觉马车前倾着晃了晃,一睁开眼就见闻景晔掀帘而入。

车队照常前进,没人注意到四皇子此刻偷偷进了别人的马车。

薛琅眸光一闪,不冷不淡道,“四皇子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闻景晔可是在陛下面前出了好大的风头,早已不是当初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冷宫皇子了。

“兰玉怎么对我这样冷淡。”闻景晔从玉盘里捏了块糕点吃,桂花芬芳,入口即化,“这也是皇兄给你备的?”

他冷不丁短促的低笑一声,“看来我皇兄对你还真是不错。”

薛琅语气恭敬,眉眼却多有不耐,“四皇子有何事?”

闻景晔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兰玉怎么不大高兴。”

没有威胁的冷宫皇子就如路边的野猫,哪怕抓过人,可那弱小可怜的模样,还是会让人想去逗弄一番。

可以蹦跶,可以咬人,薛琅给出温情的条件是,闻景晔完完全全被攥在手心里。

但现在闻景晔已经开始悄悄磨爪子了。

“兰玉,你与曲嘉文有过节?”

茶香清冽,热气腾腾,薛琅给自己倒了杯,道,“没有。”

“若没有,你为何杀他。”

薛琅眸光微动,接着淡淡饮了口茶。

“如今曲嘉文可不是当初任你拿捏的小太监了,若你真想杀他……”闻景晔慢慢道,“我可以助你。”

“我身后是太子,”薛琅放下茶杯,轻笑,“何须你来帮我。”

闻景晔面色微暗,旋即笑道,“太子那见人三分笑的性子,你以为他真会助你?怕到时候事情败露,他站在哪一方还说不定呢。”

不等薛琅反应,闻景晔忽然欺身而上,薛琅就势往后倒了几分隔开距离,然而闻景晔只是拽着他的衣袖,盯着那漂亮如蛇蝎的面孔,就算知道此人阴毒不可信,却还是想伸手抓在手里。

“我还想问,你为何一定要追随皇兄。”

声线垂低,“我也是皇嗣。”

冰冷神色一闪而逝,薛琅笑道,“好啊,那四皇子就用曲嘉文的人头表诚吧。”

闻景晔勾起一缕薛琅落在耳边的墨发,一圈圈的缠在指尖,“兰玉,买卖不是这么做的,要是我帮你杀了曲嘉文,你反水怎么办?那我岂非一无所有了。”

薛琅眼底晦暗,不知又在算计什么,闪烁着微微的光亮。

“若你答应追随我,我立刻去为你杀了曲嘉文。”

那双眼如此真诚,就像上辈子一样,找不出丝毫破绽。

可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掌握权力后是什么样子。

“你现在有什么?皇帝即兴的父子情,看似与你绑在一起的慧妃?如果连曲嘉文的命都拿不出来,那你手上的筹码,并不值得奴才为你卖命。”

薛琅慢慢推开他,“四皇子请吧,要是让太子看见就不好了。”

下马车之前,闻景晔转过头,深深望着薛琅,“兔子脾性温顺,中看不中用,你想要的,他给不起。”

白驹过隙,次年开春,正值春寒料峭,天还未亮,薛府内的下人早早忙碌起来。

薛府管家薛重唤掀开厚厚的帘子,香薰缭绕,薛琅展开双臂站在屏风后等着婢女伺候穿衣。

衣袍繁复,玉带奢贵,婢女跪下来系佩玉香囊时,薛重唤便将手炉递了上去。

薛琅接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碰着,神色倦怠,双眼迷蒙。

薛重唤接过婢女手里的狐毛大氅,抖开了来给薛琅披上,“公子,太子不是允你晚些再去吗?”

薛琅是个骨子里犯懒的人,可为了进宫陪太子,每天不亮就要起身,瞧着着实辛苦。

古往今来,哪个谋士不是被以礼相待,没有一个人会做到这种地步。

薛琅眉心微蹙,薛重唤立刻便将带子打松了些。

薛琅这才道,“太子身边谋士众多,不缺我一个,若要得太子宠信,必定得与其他人不同。”

说着他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烛光映着眼底光亮闪烁。

婢女们在他身上滚完熏香,薛重唤掀起帘子,走在薛琅前面为他掌灯,将脚下道路照的十分清晰。

薛重唤刚进府没多久就成了薛府管家,他本人对薛琅也是尽心尽力,不光府内大小事务,就连薛琅平日爱吃之物,衣服料子,惯用熏香的采买都是他一手操办,甚至于更衣,掌灯这些小事也不放心交给别人,只要是近身伺候薛琅的事儿,他全揽了。

而薛琅之所以将他收入府中,只是因为上辈子薛府被抄时,所有人都急于跟“薛”这个字撇清关系,唯独这人没有。

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境下都还想着让薛琅跑,范策也是他寻来帮薛琅的,虽然失败了。

这样的人薛琅用着舒坦,不必担心他的忠心和身份。

冷风呼啸,马车两侧早就挂上了厚厚的毡帘,里面十分暖和。

薛琅坐进去,厚厚的裘氅使身下松软许多,他将手背贴在手炉上热了热。

马车里备了滚烫的茶水和薛琅平日爱吃的零嘴点心。

薛重唤扣扣马车门,道,“公子冷不冷?要不要再加一盆炭火?”

“不必了。”

行至半路,薛琅感到马车忽然停了,他将帘子掀了条缝,刮进来阵冷风。外面的天儿还不明朗,薛琅隐约看见对面有驾马车,但看车间装饰十分普通,甚至于寒酸。

薛琅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上辈子在宫中,便是贵妃见了他都要避让,更遑论其他人。

对面的车夫回头道,“公子,这马车不让。”

车内传出温和清澈的声音,“无妨,我们让让吧。”

待薛府的马车走过后,他们才动身往回走。

随着车轮声越行越远,小厮葛不为不甘心道,“公子,以你的身份,何必让他们。”

车内坐着的公子,一身青衫芝兰玉树,清逸出尘。

“这有什么,又不碍事。”

“公子,我刚才都瞧见了,那马车上的六角灯笼题的是一个‘薛’字,京城有名有姓的数十户,哪有什么薛家,”葛不为冷哼一声,“今日公子若乘的是沈家马车,看他还敢不敢跟公子摆谱。”

说到薛,沈云鹤翻书的指尖微顿。

沈家自幼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在朝中地位显赫,光是太子太傅和帝师,沈家便出过三代。沈家拥护太子,是太子在朝中最大的助力。而沈云鹤与太子自幼相识,是莫逆挚友,他在百庭学宫读书时,两人经常飞书传信。

而去年始,他便在太子传来的书信中频繁看到一个名字。

薛琅,兰玉。

信中多次夸赞薛琅,言他“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太子仁善,对谁都以礼相待,可真要说至交好友,却没几个,这薛琅竟然让太子短短时日内如此信任,想必是极有才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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