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郎【四爱】(28)

作者:是福不是祸


我收拾好捡回来的东西,大包大揽地扛在身前,艰难地背起她往谷外走。

因着谷中树杈又矮又密,我担心扎到她的脸,便用红衣整个盖住了她。

其实一想,她的身量与我梦里的那个人相似。

可我的妻子不可能是阁主。

更何况,阁主分明说了林生叫她夫君,他们俩……好奇怪的关系?

顺着她开辟出来的小路走出,路边拴着她常骑的黑马。

我气喘吁吁地将她扛到马上,本想也跟着上马带她回去,但刚坐上去晃了两下便慌忙下来。

看来我记忆里似乎没骑过马,丝毫不会。

也是,药谷的人又不出谷,作为药郎不会骑马很正常。

可是……我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我都不出谷,哪来的妻子?

我看着马上的阁主若有所思——

果然是梦啊,我只是个光棍。

我怅然若失,对自己将梦当真而气馁。

“阿丑?”

身后传来阁主的声音,带着独特的疏离。

我的面具被削掉了一半,此时便用撕下的半边衣袖裹住了头部,只露一双眼睛,扭脸看她。

她的神色总是内敛而又让人猜不透,此时看到我裂开的袖子,终于松动了些。

好像是愧疚了。

“不碍事,阁主感觉如何?”我继续牵着马往前走。

我自两年前醒来后发现自己四体不勤,身子骨差。

今日驮着包袱背了她一路,加上饿了一整天,此时已经有些虚脱,回话时的气势有些弱。

她显然看出来了,将缰绳从我手中拽走,勒住,道:“上来。”

“我就不用了。”

她依旧看着我。

“……多谢阁主。”我翻身艰难上马。

她驾着马慢慢走着,边道:“方才我伤到你了?”

我摇摇头,又意识到她看不见身后,闷闷地回:“没伤,差点刺死我。”

“……”

“阁主不记得了?”

她好像在斟酌着如何回答,我紧跟了句,“忘了也好。”

如此,此事被轻飘飘地揭过去。

可林生像是横亘在所有人心中的一个疙瘩,人人记得他,人人赞颂他。

若是能为他,为药谷平冤,是不是也算了了阁主的夙愿,了了大家的遗憾。

况且,阁主答应我的条件并不差,事成之后我便离开,无人会再将我当作林生的替身。

从此以后,花灵就是花灵。

第18章 她清心寡欲,我荤素不忌

“阁主还差什么没找回来?我明日再来找。”

我瞧着马身侧驮的包袱。

她淡淡道:“已经找齐了。”

看来她在遇到我之前只差那几块琉璃碎片。

上了山,她将我送到药庐放下,随即转身离去。

不知怎得,我望着她的背影却觉得心下升腾出一种特别的情绪。

没来由的心慌和悲伤。

“阁主,你说的话可还作数?”我快步追上她。

她勒马停下,蹙眉看向我,我便知道她或许已经忘了,重复道:“你说会为我恢复容貌,事成之后给我恢复身份,我可以自行离开。”

“作数。”

“我答应,但是不要再让大家叫我林神医了。”

我怕听得久了,连自己都信了。

“嗯。”

她骑马离去,走之前又将那银手镯扔给了我。

我擦干净手镯,举起比照着月亮细瞧了半天,突然发觉今夜的月色极好,不禁感叹:“良月如玉。”

正此时,院门打开,林朗从里面出来,看见我拿着手镯,讥讽道:“冒充我阿父的感觉如何?”

我没吭声,越过她回房,她则跟着我不依不饶,“阿丑,你良心何在?”

“朗儿,你误会了,有什么事情去和阁主说。”我摘下裹在头上的衣袖。

丑陋的疤痕爬满了我的头颅,就连头发都寸草不生。

我背对着她,俯身一猛子将头扎进院里的水缸中,隔着水尚能听到她不忿道:“阁主,阁主她早已忘了我阿父,现在却又让你这丑人代替我阿父,我不愿意!”

冷水挤压着我的眼睛和耳朵,我不想听见,可却听得更清。

“你瞧瞧那张画像,你如何能比得上我阿父。”

“不论画像,我阿父品行端正,绝不行冒名顶替之事。”

“阿丑,你,你当真是丑人多作怪!”

“够了!”我直起身子,任由水流在脸上肆意流淌,叹了口气,“朗儿,我知道你难受,相信我好吗?”

她大哭起来,边哭边嚷嚷,“我就是不乐意!”

“三年前我阿娘把我从阿父身边带走,我日日见不到他,师傅说只要我打败所有人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一次,我打败了二十三个师兄弟,见到了阿父。

第二次,我打败了所有同门,阿娘也把阿父带来了。

他们说得打败所有人,还有其他阁弟子,我需得站到顶尖。

我勤学苦练,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可是阿父甚至都没想我告别就下山去找阿娘。

等我出来,才知道阿父惨死,阿娘重伤……”

她嚎啕大哭,一度喘不上气,却还是断断续续说着,“三年来我已经接受他死了,可是现在他们却硬生生造了个阿父出来,我不愿意!不愿意!我宁愿阿父已经死了,也不愿意让你们玷污他。”

玷污?

因为我丑吗?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但这是事实。

她才十岁,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十岁小孩,我不该同她一般见识。

“朗儿,别哭了,我以后给你解释,饿了吗?”

她点点头,泪眼朦胧。

我瞬间觉得好笑,到底是小孩子。

“阳春面?”

她又点点头。

面做好了,我给她端出去,她却抱着碗坐在院门门槛上,吸溜吸溜吃着,又莫名哭起来。

豆大的眼泪落了满碗,我嫌她糟蹋粮食,不厌其烦地给她擦眼泪。

“你连做的饭都和我阿父一样……你别学我阿父了……”她哭着吃着。

我:“……”

原来你阿父做饭也不好吃吗?

兴许是哭得伤心,她累得快,吃完饭便将脑袋搁在我肩膀上发迷糊,慢慢睡了过去。

一转眼半月过去,我下山赶集。

镇上还是十分热闹,我先去告示板处看消息,上面贴了许多通缉令,还有些则是江湖门派的书令。

当日阁主与五大长老割袍断义的义绝书被其他的纸令覆盖,只露出一个“割袍断义”的鲜红字眼。

再看其他消息,多是些召集人马的,落款处却载明了“千机阁”。

“这千机阁因为那五大长老出走可是大伤元气啊,现在又开始招人了?”有人道。

一个大汉接下话茬,“此千机阁非彼千机阁,你再看这底下小字。”

我跟着看去,“过吴勾镇至千舟山,此地人杰地灵,能人辈出……”

江湖上招兵买马并不全然等人上门,需要时便会放出结义榜,此榜很显然是“千机阁”的结义榜。

而这结义榜明晃晃盖在千机阁的义绝书上面,多少带了点讽刺与嘲弄。

“看来江湖传言千机阁内部不和所言非虚。”我身后一人道。

另一人搭话,“岂止内部不和,简直不共戴天。据说千机阁阁主向来一明一暗,明主当权,暗主辅佐。而千舟山上的千机阁阁主乃琼峰山千机阁的前阁主,即明主,而琼峰山现任阁主为暗主。

后来暗主不甘当影子,便伺机刺杀明主,明主下落不明,暗主这才继位。现在恐怕是那明主回来报复了。”

“若是明主,为何不直接回到琼峰山揭露暗主所为,却舍近求远再立门派?”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听完便将结义榜给揭了,那俩人还十分不满,要拦我,我晃了下令牌,“我乃千机阁弟子。”

“哪个千机阁?”两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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