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郎【四爱】(10)

作者:是福不是祸


她装束简约,英姿飒爽,此时眉眼低压,面色沉静。

“阿娘!”

糖葫芦挣开我的手迎上去。

我明显看到书房内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却有人讥讽道:“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好,如今拖家带口是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其他人轰笑起来,而永王远远看着我这边,并未制止。

剩下的议论被姐姐一举关在门后。

我走到她跟前将糖葫芦拉开,歉疚道:“打扰你们议事了,糖葫芦只是想见你,姐姐,那我们先走了。”

她拉住我的手腕,抱起糖葫芦,“陪我走走。”

我跟在她身后,有经过的小厮、侍女看到我们,也大多都绕道离开,似乎避我们如蛇蝎。

我扭脸瞧着他们的神情,都在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什么。

就算是支起耳朵听也不过听到只言片语——

女魔头、养男人、杀人不眨眼、小白脸什么的。

我涌上一股怒气,正要拉住那嚼舌根的侍女对质,却反倒被她拍了下脑袋,教训道:“心不在焉地在听什么?”

“姐姐,他们怎么能在背后那么语人是非,简直信口雌黄!”

“他们没有,都是实话。”她十分认可道。

我惊讶地张了半天嘴,始终不知道怎么应答。

她掂了掂怀里的糖葫芦,笑道:“娃娃下山后有没有保护阿父?”

糖葫芦瘪着张嘴,摇头,“阿娘,我学你的样子练武,可什么都不会,保护不了阿父。”

“无妨,以后阿娘来保护你们。”

我瞧着他们二人,一时败下阵来,心里越发堵,莫名其妙生起闷气。

“糖葫芦去找那个姐姐玩儿,我和你阿父待一会儿。”

听罢,在一旁侍候的侍女上前拉着糖葫芦离开。

湖心亭十分静谧,水波微颤,倒映出我的身影。

水中人看上去消瘦,鬓边的长发乱了些,细眉中夹杂了几根野生眉毛,掩盖了脸颊的女相。

她也瞧着水面,继而伸手略去我鬓边的长发。

“过几日我带你们回山里,这里不适合你。”她道。

我瞧着她这副清冷淡漠的样子,实在联想不到那些人叫她女魔头。

“他们都不懂你,你不是女魔头。”我根本不回答她的话。

她眼中氤氲出肃杀,看到我时反倒十分平静,“无所谓,大概也算是,自我醒来那刻。”

“这双手,下了山后杀了更多人。”她低头瞧着自己。

我看到她手背上的伤疤,说道:“政事我不懂,你和永王有什么大计我也不管,但你起码让我知道每日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每日都担心你。”我的声音几乎颤抖,“昨晚我看你大不一样,整夜睡不好觉。”

她微一弯唇,“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两日过后,我们整装待发,永王府外备了辆马车,而她则骑着高马在马车一侧。

我带着糖葫芦进了马车,让姐姐也坐进来,前方来过我药庐的中年男人回头笑道:“小郎君,阁主岂是羸弱之人?你和小娃娃安心坐着,不日就到了。”

“姐姐,他是在说我弱吗?”我探出头看向良月。

那中年男人大惊失色,“小郎君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勿要给阁主吹耳旁风。”

我瞬间钻回马车,盖了帘子,闷闷回道:“耳旁风是形容枕边人的,我没有。”

外面又是一阵轰笑,直到姐姐一声咳嗽,那些人才收住。

永王亲自出门来送,此时倒也不避着我,道:“宫中已回信,阁主过目。”

他拿出了通体盈绿的鱼符,上书“千机令”三字。

姐姐拿到手中瞧了片刻,单膝跪地,而后其他人也跟着跪在她身后,似乎完成了某种仪式。

“凉州刺史便是臣送于王爷的第一份礼物。”她沉声道。

永王笑得斯文,彬彬有礼的模样任谁都信服,他点点头,交待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马车启程,到达朱雀大街时正碰见一支队伍整齐划一地朝城外而去,我在人群末端看到了旬哥,喊道:“旬哥到哪里去?”

他吊车尾地靠近我的马车,“永王爷派我们去抓凉州刺史,抄家。”

我瞧了马上的良月一眼,摆摆手和他分别。

前面其他人听到了,面上皆是一副“活该”的了然神情。

去过我药庐的那个年轻人常陆讥讽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倒霉,遇到了我们阁主这把千年寒刀。”

我歪着头看良月,她食指点着我的额头推进车里,“好好坐着。”

“阿娘,凉州刺史是坏蛋吗?”糖葫芦扒在我身上上蹿下跳。

良月沉吟片刻,道:“奸淫掳掠,私养府兵,吞并城池,意图谋反。”

“意图谋反?这倒是难查。”我思忖道。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随口道:“任何证据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

我瞧着她,突然想起前几日那晚旬哥说她跳舞一事,顿时了然。

聪明人从不留下任何痕迹,但若亲自将“证据”放在他家中,一切便黑白颠倒,日月不明。

这是个害人害己的脏活。

“你们下了好大一盘棋。”我感慨道,“可你还是受伤了。”

我说得小声,她却听见了,只是笑笑。

千机阁位于琼封山山顶,山道连绵,环绕着山腰往上盘旋,直到我认为自己差不多要到天上了,陡然听到有人敲了敲马车。

“阿生,到了。”

良月掀开车帘,我隔着车帘看到前方不足百来丈处架了座直冲云霄的剑塔。

塔上飞鸟盘旋,见到我们时直从天际俯冲下来。

良月一抬臂,其中一只飞鸟便站到她臂膀上,经她投喂了什么才离去。

“哇,好大啊。”糖葫芦仰着头,几乎要倒着栽过去。

再往前便是装满机关陷阱的塔楼,城门随之大开,发出隆隆响声。

“恭迎阁主!”

塔楼内外上下跪倒一片,排山倒海的齐声欢呼震乱了林中候鸟。

我被这阵势唬得一愣,糖葫芦却新奇地跑来跑去,到了一个单膝跪地的老者面前,两人吹胡子瞪眼,四目相对。

“阿娘,这个爷爷头发是白的,但一点都不老啊。”

我跟着看过去,扶额,是我之前认错的那位鹤发童颜。

她的声音脆丽,铃铛般扰乱了寂静的山顶,瞬时,阁中上下一阵骚乱。

第7章 今晚要我留下吗?

紧接着,阁中一老人率先开口,“恭喜阁主喜提爱女!”

我皱着一张脸,哭笑不得。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振聋发聩地道贺。

这次换良月扶额。

“都起身吧,十长老跟我到议事阁。”

最开头外加我们队伍中的几个人应声,跟随她进了阁中。

而我则拉回糖葫芦,还有些懵懂。

看我没跟上,她便转身叫道:“你也来,我现在尚有公务,之后为你安排。”

“既是公务,我怕是不方便。”

“无妨,今日之后你便是千机阁药阁长老,有议事权。”

其他长老皆是一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阁中高楼林立,鳞次栉比,黑瓦白墙,经幡飘荡。

守卫监管严格,十步一岗,竟是比永王府还要森严。

议事阁位于千机阁最末端中轴线上,宛如庞然大物般覆盖了半边山顶。

进了议事阁,各类机要分管各处,秩序盎然,阁员走动间皆是一派忙碌。

我一时看花了眼。

“小郎君,莫不是害怕了?”队尾的中年人拍着我的肩膀,笑容可掬。

“阿父才不怕怕!”糖葫芦捏着拳头。

阁中顿时寂静无比,所有人看着我们,低声嘟囔,“阿父?刚刚她叫阁主阿娘……”

我赶紧蹲下捂着糖葫芦的嘴,求道:“小祖宗,别说话了。”

“走吧,今日事多,不要误了时辰。”领头的良月不打算多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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