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后难宠(684)
说罢,她用尽浑身力气,举起发钗朝自己的咽喉刺去。
苏顾言回眼时,血色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一声比一声疼,也一声比一声弱,仿佛快要死去了一般。
血不断地从凤时锦的脖颈里涌出,打湿了她的衣襟。她无力地瞠了瞠眼皮,朝着他笑,道:“这样,你总该满意了。”
随后整整一晚,太清宫都不得安宁。整个太医院都被连夜召集去了那里,冷宫里彻夜灯火通明,倒不像是冷宫了。
宫燕秋到后半夜也没睡,等着太清宫那边随时传来消息。宫燕秋听说皇上未曾离开过,不由有些嫉妒又有些怔忪,回过神来懒懒道:“看来要想扳倒她,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等她醒来以后,看皇上如何处置了。”
苏顾言不知道凤时锦是一心寻死还是对他挑衅,她虽然没有刺中喉咙要害,但却下手极狠,伤口极深。太医说,若再偏一分毫,刺破了颈部大血脉,则药石罔效。
太医看着床上的凤时锦,她的颈部已经被很好地包扎,止了血,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就连太医也摇摇头,叹息道:“娘娘的身体太弱了,此番又失血过多,只怕……”
苏顾言发火道:“要是她醒不过来,你们也统统别想活!”
太医跪地道:“臣斗胆直言,皇后娘娘这身体不是一朝一夕枯竭的,她只怕是早已积劳成疾、心中抑郁,又瘦弱得脱了人形,才走到今天这步油尽灯枯的局面啊……”
“滚……滚!”
第545章 代她赔罪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苏顾言一个人守在凤时锦的床边。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越来越熟悉,他内心的恐惧也就越来越堆积,无从释放。
只有当她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时,苏顾言才感觉到她还是从前的她,她什么也没变。变的是世事,是造化。
他也很痛苦,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样。原本他想,当他完成大业之时,是她封后之日,他一生只有这一个皇后,他可以把他所有的爱和宠都给她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恨她,忍不住折磨她。可同样也爱她入骨。
如果可以重来,他是不是可以选择不带她回上京来。那样的话,他母亲不会死,她也不会变成一个人人憎恶的女魔头。
苏顾言轻轻拿起凤时锦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握在手心里,手指轻轻拂过她鬓角的发。那双凤眼,曾不知迷倒过多少男人,如今眼眶凹陷,不复神采。
这张脸,曾经饱满又红润美丽,如今却只剩下跗骨的一层皮。
苏顾言吻过她的手背,低低地问:“时锦,你恨我么。我也很恨我自己。是不是真一刀杀了你,比让你这般受苦要干脆利落得多?可是我纵然恨你,也舍不得杀了你。我想你能够活着,你我彼此折磨一生,也还是相伴。”
后来,苏顾言趁着夜色离开。
王公公陪伴在他身边,他走在寂冷的宫廷小道上。苏顾言忽而出声道:“朕是不是做错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王公公不敢再擅自发表言论,遂道:“老奴不敢妄下定论。”
“你说便是,朕赦你无罪。”
王公公顿了一会儿,才道:“老奴觉得吧,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最重要。要是能放下,也是一种豁达。皇上深爱着皇后娘娘,定然是舍不得她再像如今这样。她如今的模样,谁见了都会心疼吧。”
苏顾言没有言语,只静静地往前走。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清贤宫。
清贤宫门口,挂着两只灯笼,像是特意给他引路,等着他归来。
他进了宫门,上了灵堂,站在牌位和香炉前,给圣贤太后上了三炷香。随后他在堂前屈膝而跪,王公公自然跟着跪在了门口。
苏顾言面上的神情郑重,带着难以言喻的伤痛。良久,他道:“母后,孩儿不孝。”
既然这一生,逃脱不了爱恨和宿命,他也不想再折磨那个女人了,他想她好好地活着。往后,都不想再伤害她。
他有多害怕,她真的会毫无眷恋地残忍决绝地离开他。从她举着发钗,毫不留情往她自己那纤细的脖颈上刺的时候,仿佛刺到了他的心上。他那时发现,她好像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人,都不再抱有希望。
绝望,真是太可怕了。
他怕她一离去,他也会真的绝望。
母亲的死他很难过,他很想她能和自己一起难过。可是痛苦是不能分享的,一个人的痛苦变成了两个人的,只会加倍深重而已。
苏顾言在圣贤太后灵前跪了一宿,他说:“儿臣别无他想,只代她向母后赔罪,母后心慈大度,定能宽恕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