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26)
瑶华一下子从榻上坐起,厉声问,“谁说的?”
芷澜从未见过公主这般疾言厉色,吓得心惊胆战,“奴婢路过姜大人的院落,听见姜大人和幕僚在高声议论,说梁帝于今日午时驾崩了,姜大人还说要马上来向您禀报呢!”
瑶华怔怔地望着她,只见她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她说萧衍死了?耳边响起嗡嗡声,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她缓缓倒向榻上,又撑不住将要滑落在地。
芷淇眼疾手快,冲上去扶住她,将她轻轻靠在榻上,见她神色恍惚,又忙去找清心丸来喂了她两粒。
“殿下,下官有要事禀报。”姜云山紧跟着过来求见。
瑶华的脸色惨白,双眼雾气氤氲失去了神采,她瞧着芷淇又像没看一样,神色凄惶如雪后冰晶,只怕轻轻一触就会碎了。
芷淇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觉得害怕,轻声唤她,“公主,公主?”
瑶华许久才有了反应,“怎么了?”
“姜大人来了,说有要事禀报。”芷淇柔声道。
“请。”
“公主,探子传信回来,梁帝驾崩了!徐太后的懿旨已昭告天下,命服国丧。”姜云山眉飞色舞,白胖的脸激动得泛红。
惊雷击在瑶华的心口,瞬间天崩地裂,她想要说话却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响。
芷淇见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双目涌出泪珠,神色惊惶,忙俯身过去挡住了姜云山的视线。
姜云山垂着目光没有发现,仍激越昂扬地说,“此事千真万确!信阳城里全城缟素、哀声震天,已一片雪白了。”
芷淇道,“大人,公主已经知道了,您先回去吧。”
姜云山兴致冲冲的来,未料到这么大的好消息竟激不起半点涟漪,无比失望,“公主,眼下汾阳是安全了,下官这就命城中逐渐撤去重防,百姓也可恢复正常的生活。”
“大人,公主听到了,但公主今日身体不适,您先请回去,待公主好些了再说。”
姜云山才敢抬头看瑶华,她都不能起身,确实是病了,也看不到她的面容,忙道,“下官这就请大夫过来。”
芷淇道,“暂时不必,多谢大人关心。”
姜云山出去后, 瑶华摆了摆手,芷淇和芷澜对视一眼,轻声道,“公主,那您先休息,我叫他们别来打扰。”
两人从未像今日这样担忧,但无可奈何,只得退下了。
瑶华出了一身的冷汗,慢慢地蜷起身体,心口像有什么压着,箍着,连呼吸都不能够。她的神志一片混乱,忽然心中闪过“不离不弃”四个字,是何时说过的呢?她猛然震住,恢复了一丝清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一个念头渐渐浮现,愈来愈清晰,还有甚么可怕的呢?
她自幼就常闭关和静坐冥想,心性最是坚定,方才失了神志,但眼下心中已有了决断,逐渐清醒,忙撑起来端坐冥想。
直到傍晚,敛住心神后,她急命芷淇去看叶临风是否回来,说有事召他,又命芷澜磨墨。
芷淇和芷澜正担忧得坐立不安,突然看到瑶华又恢复如常,两人欣慰之余更是吃惊,一日之内心情大起大落,都折腾懵了。
瑶华很快写好一封信,叫银楼进来,“速将此信呈报父皇。”
芷淇回来禀报,叶临风尚未回府。
“无妨。”
她坐在桌前踌躇良久,终是下了决心,又写了一封信,用蜡封好,盖上公主印玺。
叶临风晚间方回,听闻瑶华传召忙赶过来。
瑶华取来密信吩咐道,“梁帝毕竟是丧于我手,赤羽军须做好应对准备。我写了密信,你寻稳妥的信使以公主之名送到徐太后的手中,务必谨慎小心。”
叶临风立时明白,此举必是向徐太后示好,将支持太后幼子争夺皇位。但与别国的皇族私自结盟,却是皇室最忌讳之事。
接过密信放入怀中,他不安道,“此事若被陛下所知……”
“我已写信向父皇解释。”
他又和瑶华说起汾阳的防详情,称赞瑶华送给李修文的兵书非常实用。
瑶华淡淡的说,“梁帝活着,此书并无用处,他……他去了,此书中的兵法方可使用。”
叶临风迷惑不解,“难道梁帝也知晓此书吗?”
“是。”
叶临风惊得睁大了眼睛,此书是瑶华从天阙带回,她自幼在天阙长大,梁帝何以知道此书?“公主对梁帝很是了解,但你刚回宫,并未与他接触,难道你们是旧识?”
瑶华凝视着案上的白瓷花瓶,瓶中的花鲜妍芬芳,沉默了片刻道,“是。他少年时曾在天阙修习四年,与我是同门师兄妹,此事原为梁国皇室密辛,除梁国先帝外皆不知情。我和他相伴四年,我所知所学,他十分清楚,我所会的,他全都会。他聪敏好学,博古通今,在用兵布阵方面远胜于我,咱们想要以兵法胜他,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