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145)
如月引她上了台阶,越过屏风。瑶华心思一动,白日里窗户也开着。
如月走至门边,轻轻推开门。她回首露出笑容,等着瑶华过去。
久不见日光,甫一出门顿觉刺眼,瑶华闭上眼,秋日暖阳照在身上,是久违的光明与温暖。
宫门紧闭,院中只有她和如月,还有两棵参天梧桐。
瑶华抬眼望向朱红宫墙上的明黄琉璃瓦。天阙,紫薇城,月华宫,南越东宫,她长了十八岁,却从未离得了这血色宫墙。
她无声轻叹,要问鼎这血色宫墙内的至尊权力,需交付等量的鲜血来换。 而她的血洒在攀至顶峰的路上,每一步都不白走,每一滴血也不白流。
她在院中伫立良久,贪婪地呼吸新鲜的空气,享受天光照拂。
如月知道她出来的不易,是她用命搏来,也不去扰她,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静静相陪。
站久了,便觉得疲累,瑶华过来坐在如月的对面。
如月也就十五六岁,不似南藩女子的奔放热情,她腼腆温柔,时不时低头露出羞怯的微笑,倒像芷澜。
瑶华静静注视着她,直望得如月低下了头。
“如月,我在这里近一月了,若是我自己也无妨,我一个人惯了,但我有极牵挂的人。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他是齐国的卫王叶临风,是我的弟弟。我来这之前,他受了重伤生死未卜,我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日夜为此忧心……”
她闭上眼,深深吸口气又睁开,眼中已蓄满了泪水,“我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可以了……如月,你要能帮我,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她带着微颤的哭音,终于说出最害怕忧心的事,叶临风一定要好好活着,哪怕她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也认了。
如月纯净的眸子望着她,犹豫片刻终于点头。
瑶华想要冲她笑一笑,泪先流了下来。她怕,如果是她不想听到的结果,宁可不问。可总得去面对,哪怕是死也要死得明白。
太阳顶在头顶时,如月去取午膳。她轻声敲击宫门,一长三短,宫门迅捷开了一道小缝,堪堪容她一人穿过。
她却是与段煜一同回来。
段煜见瑶华安静地坐在树下,恍惚间,昏迷脆弱的瑶华似是一场梦。身上还有她倚靠的余温,还记得她柔软轻盈的触感,眼前的她却是清冷自持。
“公主今日如何?”他含笑问。
“甚好。”
“如此我就放心了。公主,地下寒凉,你便住在东宫罢。除了我无人会来此处。”
“好。”
段煜迟疑了一下,轻声笑道,“地下大殿乃我清修之所,除我以外再无人住过,如今公主倒是与我同住一处了。”
“荣幸之至。”
段煜见她神色恹恹的,便拉住她的胳膊带她进殿。
“这里是东宫偏殿,公主可在此安心静养,若有事命如月告诉我即可。”
瑶华扫了一眼,殿内就和段煜的人一样庄重疏朗,“多谢殿下。”
如月侍候瑶华进午膳,段煜也在一旁默默看着。待瑶华用完,他方与她说话。他似忘了前夜之事,又恢复了客气有礼。
说了会话,瑶华有些乏了,话逐渐变少。
段煜体贴地道,“你歇息吧,我晚间再来看你。”
他走到门口停住,日光从他身后照来,将他笼罩在一片暗影里,望不清他的面容。“公主,你拒绝了我却答应了梁帝,究竟为何?果真是你们一见倾心,还是为解齐国战事之困?”
瑶华注视着他的方向,光影里长身玉立的身影,如果这是萧衍……她沉默片刻方道,“殿下,就如我所说,我与梁帝有情,战事之困只是其一。”
段煜未再说,转身走远。
如月知道段煜让瑶华回地上,高兴得拍手。瑶华躺下后,她又回地下将瑶华的笔墨整理好,衣饰叠整齐放到呈盘中。将要离开时,目光扫到架上的君影草。
走过去仔细检查,有两盆君影草少了几片叶子,不一片片翻开绝不会发现。她又将其掩好,捧着呈盘回到地上。瑶华安然沉睡,她放下呈盘悄悄退出。
她回到东宫后院的宫女配房,与她交好的月妍见了她,忙过来问,“最近总不见你,你去了哪里?”
如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拉她至无人的角落,双手比划。
月妍好奇问,“你要问谁?”
如月急得直跺脚,指着身旁的树叶。
“树叶?叶?”
如月忙点头。
“叶甚么?甚么叶?”
如月用手扇风。
“扇子?吹风?风?”
如月用力点头,继续比划。
“叶甚么风,齐国。”月妍笑嘻嘻说,“好啦,知道了,这就帮你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