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143)
段煜的醉意清醒了些,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她如此狠戾不过是不愿委身于他。他忽地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耐心等着,看她还能说出甚么来。
瑶华的心一凛,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是他手心里逃不掉的雀儿。
她忽然心一横,甚么都不在乎了,望着他轻轻笑了,“殿下总以为和我还有联姻可能,实话告诉你罢,梁帝与我一见倾心。就在镇沅你派人擒我时,梁帝出手相救,你府中的侍卫一夜之间全部丧命,你还以为是凌王出手?呵呵,那是梁帝的夜卫!我和他就于那夜缔结婚约,说起来,殿下还算是我俩的媒人呢……”
段煜倏地松开手,震惊得面容都扭曲了,喝道,“你说甚么?”
瑶华曼声嗤笑,轻瞟他一眼,“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就告诉你好了,当日的端王就是梁帝,呵!你还不知道吧?”
段煜的脸色沉了又沉,当时他就隐隐觉得,瑶华和端王针锋相对有些异常。原来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她竟然和端王,不,应该是梁帝,走到了一起!
他对她体贴谦逊,只想要打动她的心,而她却选择了梁帝,两人联手戏耍他!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怒视着瑶华,脸色铁青,渐渐地,眼中流露出阴沉的狠意。
瑶华瞧得明白,侧身退开几步冷冷道,“普天之下,我不曾有害怕之人,也未曾有胆怯之事。你敢对我无礼,梁帝灭你南越之时,我将亲手屠戮段氏一族!今夜月色宜人,你趁这里空无一人快动手罢!也许梁帝与我心意相通,明日就寻到这里了呢!”
段煜目不转睛盯着她,过了片刻,神情忽然温和下来,冷笑道,“你想激我?公主,端王是梁帝确实出乎意料,也怪我的情报不力。你如此才貌,我怜香惜玉也舍不得杀你。你安心在此,待玄甲军南下之时,咱们再来瞧一瞧你在梁帝心中的份量。”
瑶华恍若未闻,转身向房内走去,段煜也未阻拦,目送她消失在门内。
回到地下,如月疾步迎过来。
瑶华沉着脸,也不瞧她,和衣躺到床上。
如月手足无措地站了半晌,见她没有吩咐,方悄悄退出。
瑶华心思急转,她如豢养的鸟儿,段煜偶尔兴起来逗弄一番。他的耐心有限,又对她有非分之想,她须得尽快离开此处,可连送信也不能,如何逃出?
就如她料不到黑衣人会与段煜有交集,萧衍也猜不到困住她的是段煜。若萧衍以为已她被黑衣人杀害……不行!绝不能再拖下去!
次日清晨,如月拎着食盒来,瑶华仍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有些恶心,懒怠吃东西。”
她的脸色有些蜡黄,来了这么多日,还是头一回。
如月有些着急,倒了杯温水过来。又比划说,她出去找大夫。
瑶华才起床,“没事,可能是昨晚休息不好。我要写字,你过来帮我磨墨。”
瑶华的字一如她的剑,神采动人,回旋进退,莫不中节。写完一篇乐毅论,她笑问如月,“你可知这是甚么?”
如月羞怯地摇头。
瑶华柔声道,“日后若有机会你须识字。书中有大道,你不能说话,会认字读书也方便些。”
她是第一个叫她识字的人,一个婢女识了字其实也无甚大用。如月并不当真,但也点了点头。
瑶华又铺开一张纸,待要下笔,却顿住了。她忽地将笔掷下,靠在榻上闭目不语。
如月常常见她如此行事,也未觉有异。
良久,瑶华低声说,“如月,我有些头疼。”
她睁开眼,漆黑的瞳孔异常深邃,竟似放大了些,面色变得潮红,应是病了。
如月忙扶她至床上躺下,为她盖好锦被,疾步出了房门。
瑶华头痛欲裂,眼前恍恍惚惚无数重影,她痛得皱眉,有人轻柔地替她拭汗。她想要睁眼瞧瞧是谁,可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突然萧衍俊逸的面容俯向她,露出温柔笑容,瑶华欣喜若狂欲拥住他,他却倏忽不见。
又见到叶临风脸色苍白如纸,目光焦灼地叫道“瑶华快走!”她焦急万分,眼睁睁瞧着他重重摔倒在地,鲜红的血染红了地面。
她急得流泪,他也消失不见。
她又孤身在漆黑空旷的大殿中,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照明。她奔上台阶,台阶顶部却被巨石压住。眼看烛光就要熄灭,她大声呼唤“萧衍!”嗡嗡的回声鸣响,无人应她。
瑶华如堕阿鼻地狱,浑身抽搐发抖,紧闭的眼角流出清泪,口中呢喃低语。
如月想要听她说什么,却听不清。
太医低声禀报段煜,“殿下,贵人的病很凶险,她的气息渐弱,心脉过缓,只怕熬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