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88)
皇后正在殿内与丽嫔说着话,闻见这响动了然一摇头,温婉笑过一声,转头与连珍道:“咱们这位小郡主啊,真是个活宝贝,有她在,我这永平宫里笑声就没断过,我嫁入宫中十几年都没这一个月笑得日子多。珍儿,想来你几个哥哥也在外面,你不若出去瞧瞧?大年节的,也去玩闹玩闹,晨起陛下不来后宫的。”
连珍踟蹰眨了几下长睫,小心翼翼地抬眼觑她生母,丽嫔一副天生妖娆的眉眼久浸佛法,越发显出三分庄重来,裹挟一身浓重香火气息,和善朝她一点头,她便起身朝皇后盈盈一拜:“是,珍儿多谢娘娘。”
她姿态窈窕地披了大氅出门,却见永平宫外已乱成一团,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霍长歌一袭红衣躲在谢昭宁身后,肆无忌惮地笑,谢昭宁半张了手臂挡着她,与身前怒气冲冲的连璋不住低声在说话,阻他往前作势要揍霍长歌的动作,维护霍长歌的姿态再明显不过。
殿外的宫人紧张得上前团团围在他们身侧,生怕待会儿起了争执打起来。
连珍一时怔住,愕然瞪圆双眸,只觉这风雪已骤然变得大了,眼前模糊一片,甚么也再瞧不清楚,雪虐风饕,寒风刺骨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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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众人闹过一场,便拜见过皇后要各自散了,太子车驾巳时正时,便要在宫外候着连璋与谢昭宁,三人需赶在晌午前往古府一行——元皇后及其幺弟虽已仙逝,左右古氏宗室还在,礼数上仍要规矩些。
霍长歌依依不舍别了谢昭宁,她沾了满头的雪,发了一身的汗,南烟生怕她着凉,与苏梅压着她回侧殿,打了热水让她泡了澡。
南烟去与她准备换洗衣裳,霍长歌让热气蒸出一脸红晕来,红彤彤的,模样可爱又灵动,喜庆得似个红苹果,她趴在浴桶边缘,勾了勾手指让苏梅到得近前来,“噗嗤”莞尔一笑,显是开心极了,咬了咬唇又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你那些玉呢?挑出几块儿来,偷偷送去给谢昭宁,莫让人瞧见。”
“前日闹着不愿给,今日又想主动送。”苏梅弯腰揶揄她一句,“小姐,你这心思也忒难猜了。”
“有什么难猜的?”霍长歌理所当然地仰着精致小巧的下巴,“我这会儿心情好,自然怎样都行。”
“瞧出来了。”苏梅妩媚笑道,“行了,那玉啊,那天你与四殿下先下车后,我就已经给三殿下了,好歹算来也是人家买下的,匀出去几块儿也应当啊。”
“你怎么就料准了我会让你送还给他?”霍长歌悄悄“咦”一声,湿漉漉的长睫扑闪扑闪,可爱又娇俏,“你算卦啦?”
“还用算卦?”苏梅亲昵地掐着她鼻尖,“你这脾气,越在意谁越爱朝谁闹,闹过后连心都想掏出来丢给他,我看着你长大,不晓得谁还能不晓得你?”
“好苏梅,”霍长歌手指一弯,勾住苏梅的袖口,撒娇似地晃两下,一双杏眼光华流转,“好姐姐。”
霍长歌得了苏梅一语,越发心满意足起来,心头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喜悦似乎无处释放,人在水里又闹腾不开,憋了口气往水下一钻,自己跟自己闹着玩。
她前世让她爹宠得无法无天,年岁已老大了也未经俗世,于她爹羽翼庇护之下,窝在辽阳燕王府只专心当她的小郡主、大小姐,日子过得简单,人也简单,岁月如梭过,她却只平白添些岁数,除了带兵打仗旁的都不用计较,心境永远似个长不大的孩子。
后来家破人亡,被迫压着长大一回,嫁与谢昭宁后,整日困在府中,也不用常与人打交道,只暗中操控着旧部,又被谢昭宁纵得越发任性妄为,直把日子过成了一场蓄意要打的仗,往日学的兵法布阵,也全用在了他身上。
如今重活一世,一切还在她能掌控的范围内,没了那些仇恨与压抑,她骨子里原还是那个远离红尘俗世、没长大的北疆郡主。
南烟抱了衣裳回来,往内间里打眼一瞧,没看见霍长歌,疑惑问苏梅:“郡主呢?”
她话音未落,“哗”一声水声大作,霍长歌一口气泄完,从浴桶中“唰”一下钻了出来,水花被她带得冲天而起,一息后,又“噼里啪啦”落回桶中,清脆的声响似唱了一首快乐的歌。
“郡主,”南烟险些让她当头溅了一身水,遇着她这性子,人也一日比一日更放得开,竟啼笑皆非与她道,“别闹啦!”
霍长歌人靠在桶边,披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只弯着眉眼冲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