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202)
她话未说完,林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唰”一声,谢昭宁周身陡然冒出许多山匪装扮的人,将他二人登时团团围困在正中。
那些人身材高大健硕,手持钢索蒙着面,共八人,脚下分站八卦之形,只瞧着装似又与之前那批人马并不相似,八人之后却是那卖糖葫芦的青年与使一手暗器的紫衣少女去而复返。
谢昭宁眸光一瞬锐利,戒备望着来人,霍长歌却伏在他耳边留恋似得又蹭了蹭他脸颊,温声软语:“放我下来吧,三哥哥,我要走了……”
“……”谢昭宁闻言一怔,只下意识偏头道,“你等我——”
谢昭宁话说一半,后背骤然一凉,侧身便见那卖糖葫芦的甩出了一把闪着银光的爪钩,准确勾住了霍长歌后腰的腰封,使了巨力将她凌空拖拽出去,“唰”一下,她便被那卖糖葫芦的稳稳接在了怀中,一掌切在后颈打晕了,扛在肩上转身几个纵跃,迅速撤出了林间。
谢昭宁眼睁睁瞧着霍长歌被人从眼前带走,按捺不住便要追,他一提气,胸口钻心得疼,又背着霍长歌适才走了那许久的路,已是堪堪力竭。
他面上方显露出一丝颓势,便复又被人用锁链困在了阵中,八条钢索穿过他周身,在他腰间与膝下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似游蛇一般前后左右得翻腾。
谢昭宁如今正手无寸铁,他侧身让过迎面拍来的一根手腕粗细的钢索,冷不防那紫衣女子负手站在阵外冷眼观战,忽然发难,素手一摸腰封,手腕平推,数道金光霎时直冲他后心要害而来!
谢昭宁耳廓一动,正欲翻身躲开,碍于双腿正陷于锁链之中腾挪不得,无法全然避过,后背“咻”一声便遭一片金叶子锋利边缘切开了外裳,划破皮肉现出一道细长的血口。
背后亦有铁索凌空拍来,谢昭宁还未闪避,突闻马蹄杂沓之声由远及近而来,那声音异常熟悉,原是宫中禁军负了轻甲的战马。
他闭眸故意不躲不避被重砸一记,身子前扑一个踉跄,还未站稳身形,那紫衣女子已眼尖眺见甚么,屈指往唇间一凑,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山匪模样众人闻声立马撤了锁链四散奔逃,霎时隐于林间不见了踪迹。
谢昭宁压不住涌出喉头的血腥气息,闷哼一声喷出口血,便闻身后有人急急唤他一声:“昭宁!”
是连璋——
连璋率众禁军骑马赶来,正见谢昭宁脚下踉跄半跪在地,他骇然跳下奔马,行过半人高的茂密草丛朝他疾步跑来,一把将他扶起,紧张得嗓音微颤:“伤哪儿——”
他话未说完,手按在谢昭宁后背已触摸到一片明显的濡湿,鲜血正透过衣裳渗出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汹涌蔓延,四散开来。
“昭宁!”连璋骇然道,转身便要查探他后背伤势。
“无碍,”谢昭宁擦掉唇角鲜血,哑声抬眸,冷静回他,“只皮肉伤罢了,回去再说吧。”
他话音即落,夕阳骤然沉入山中,夜风徐徐吹动一山野草,夜幕降临,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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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璋只与谢昭宁伤处撒了药粉,简单包扎止了血,便携他一同回了宫。
彼时夜似浓墨,残月半挂枝头,谢昭宁顶着一身狼藉还未及就医,先行受诏与连璋往紫宸殿里去面圣。
他那伤处看似细长却不深,的确只是皮肉伤,并不十分严重,只他一路骑马不住闷咳,怕是内伤不轻。
连凤举人在书案之后正襟危坐,神情阴寒之中裹挟盛怒,冷漠望着谢昭宁与连璋垂眸并排跪在殿中,按捺住不耐与恼意仔细听谢昭宁一五一十将所遇之事交代了,只隐去了霍长歌于他背上剖白那一段。
他话说多了便又不住闷声地咳,咳得空荡荡的殿内不时回响他明显低哑的嗓音。
“臣无能,眼睁睁瞧着郡主被前朝挟持带走,竟不敌……”谢昭宁言罢俯身与连凤举叩首行礼谢罪,额头贴在自个儿手背之上,眼神复杂挣扎,“愿领重罚。”
他姿态温顺谦恭地跪伏在地,后背大片的褐色血渍已然干涸于素白锦衣之上,颇显可怖。
“……先回宫治伤吧。”连凤举眸中隐着迟疑与忖度,并不全然信服谢昭宁所言似的,只冷声无情下旨道,“玩忽职守,二十杖,先记下了,伤好回头自行领了去。”
连璋闻言愕然一怔,抬眸不解便欲辩驳,此番纵使闹市之中丢了霍长歌,原也非他二人当值之时,又哪里能治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