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93)
“二哥!”谢昭宁见状一阵眩晕,面色苍白难看,险些站立不稳,他抢了一名禁军腰间佩剑,与连璋急道,“你送他们回宫,我去追!”
他嗓音忍不住颤抖,额上冷汗涔涔,眼神原是从未有过的惊惶,心悸到四肢冰凉,话音未落便已掏了怀中鸣镝出来,正要举空放了,连珍突然颤颤巍巍按住了他手臂。
她整个人似是已本能骇得软成了一团棉花,惊恐战栗,却仍鼓足勇气,眼神强自镇定,与谢昭宁微微颤声道:“三、三哥,此事声张不得,郡主云英未嫁,若是被人知晓原是男人劫走了她,不论她事后有没有被寻回,贞洁便已是毁了的,她再嫁不得皇室中人——”
亦嫁不得你……
谢昭宁闻言一滞,已明白她隐晦含义,迟疑只在一息间,却仍挣脱她手臂,“咻”一声放了鸣镝。
“……她得活着,”谢昭宁一双凤眸决绝深邃,与连珍侧眸沉声道,“才能言贞洁。”
连珍一怔,眼瞅着谢昭宁在鸣镝腾空的尖哨声响中,倏得原地起跳,人在半空一脚蹬了楼前廊柱借势,便似一只云鹤般灵巧翻身上了屋檐。
他人在屋顶临风而立,衣摆猎猎翻在风中,只抬眸左右远眺,便见四座城门方向均有人驾了马车,正疯狂打马仓皇出城。
前朝……
西城外官道穿过右扶风,直通凉州……
谢昭宁蹙眉思忖一瞬,凤眸清亮坚毅,转身似片落叶般轻盈飘下屋顶,与闻讯赶来汇合的城中巡防北军道:“分上四队人马,一队与我往西城门方向出去,另外三队分别拦住其他三个方向出城的马车,扣押盘查!”
北军见他一亮手中木符,便知十万火急,领命四散,谢昭宁携一什十人匆忙往西城追去,临到城门又持木符征调了一伍骑兵与马匹,一行六人快马加鞭径直奔出了城门,马蹄扬起漫天尘土,余下十人奔跑紧随其后。
一定要追上……
千万不得纵她胡来……
“——她说她自有应对,你若此时自作主张,着陛下误以为她霍家已结党营私,坏她谋划,她便要恨你到天荒地老了。”
谢昭宁逆风而行,不由忆起那日皇帝书房前,连璋与他带的话,她这个“谋划”,怕不正是——
他面容神色肃然之中压着惊惶,心如擂鼓般慌乱,两腿重重夹着马腹,不住抬臂扬鞭打马,将马速催到极致。
城外官道上行人寥寥,夕阳西下,红霞烧灼天边,周遭恍然亮得厉害,两侧树木郁郁葱葱,入眼皆是青翠的生机,正是一年之中景色最好时候。
谢昭宁率人循着车辙痕迹一路入了林间,马蹄杂沓声响倏得惊醒树上休憩的鸟雀,“哗啦啦”几声后,黑压压的鸟雀漫天乱飞,晃花人眼,下一瞬,众人坐骑突然凄惨嘶鸣着接连前扑跪地,“噗通”声中摔断了马蹄。
谢昭宁与众人反应机敏,见势不对借马前倾之力,飞身跃起前翻落地,回身便见那林间小道上竟设了数条绊马索,直欲将他们阻在路中。
谢昭宁等人顾不得伤马,携剑往前适才跑出两步远,兜头又有一张巨大的网顷刻落下。
众人正拔剑划破那网,两侧茂密青翠林间突然蹿出八个山匪打扮的精壮大汉,着一身粗布麻衣蒙着面,将众人围困正中,两两对应站了位,手上又皆拎一条如儿臂粗壮的绳索,“咻”一声齐齐朝众人甩出去,八条绳索穿过谢昭宁等人身间缝隙交到对面之人手上,瞬间交织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阵法。
那八人脚下不停变阵,缓走八卦之形,绳索又以精钢所致,刀劈不断,仿游蛇动作不住扭动腾转,发出“咻咻”轻响。
谢昭宁向来久居深宫,又哪里见过江湖上这等偏门阵法,与众人被架在锁链阵中左支右绌,一举一动皆为钢索限制,简直寸步难行。
分明是要将他们活活拖死在这里……
夕阳缓缓落山,天光逐渐黯淡。
谢昭宁平生初次遇此奇阵,额前汗珠不住滑落,虽觉手足无措,却仍沉着冷静,被那铁索似游蛇浮动夹击得动弹不得之际,不动声色将那八人变阵步伐熟稔于心,又提前预估了身前一人步速与落脚处。
他寒眸果决微眯,展臂将手中长剑倏然掷了出去,那剑身迎着夕阳余晖一闪,似一道流光“咻”一下迅疾融入风中,“噗”一声精准插-进了他身前那人右胸口。
“啊!”一声惨叫,那人松了绳索,双手抱剑仰身朝后摔倒。
谢昭宁身前阵法霎时露出破绽来,显出两道宽阔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