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60)
霍长歌话音未落,连珍泪珠“啪嗒”一声狠狠砸了下来,打在石桌之上,泅出一滴泪痕。
“是他……是他与你说的?”连珍难以置信,颤声问她,四下里的风陡然大了起来,呼啸着挤进了亭间,冷风刮得连珍骨子里都透出了寒气,“甚么时候说的?”
“……”霍长歌垂眸凝着她转眼落了一桌的泪痕,低声道,“猜的。”
那是他们前世相伴五年中,谢昭宁在她生命中留下的不可忽视的蛛丝马迹,如今想来,那些才该是真正的谢昭宁。
“所以,这些你都有,你俩才是相似的一路人,他便爱你了,是不是?”连珍恍然大悟,骤然痛哭出声,两手捂住脸颊,只觉一瞬天都黑了,绝望极了。
她嗓音止不住拔高,未压住,悲恸哭声飘出凉亭,传到小山高石之下,她那贴身婢女花蕊闻声抬眸,惊惶与南烟对视一眼,便欲拔腿往亭上来。
“还没有,”霍长歌见状便知这贴己话今日已于落日一般到了尽头,遂果断起身,临走却与连珍顿了一顿,抿唇微一踟蹰,轻声道,“还不是爱,他还未想明白,你哭早了。”
夜幕却仍不由分说,于寒风呼啸中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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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歌自凉亭下来,连珍便在她身后放声大哭,仿佛她心中的谢昭宁是她凭空编造的一个人,竟然与真实的谢昭宁并无一致,除了外在一个空壳。
霍长歌的话,精准击碎了她心中的幻想,她哭自己多年妄想的幻灭。
“上去瞧瞧你家主子吧,”霍长歌下得凉亭来,正与花蕊擦肩,便低声嘱咐她,“别多话,让她哭出来,过了今日便好了。”
花蕊愤愤又不平,想瞪她又不敢,憋着气,面色青白得提着裙角沿着蜿蜒石阶一路小跑上去了,南烟这才转头与霍长歌悄声道:“郡主,你又与四公主起了争执?”
“姐姐,我瞧着便这般不靠谱么?”霍长歌无奈嗔她道,“总干欺凌弱小的事儿?”
她虽话说得戏谑调侃,但眉梢微微一挑间,隐隐似有威严。
她似乎——当真像是长大了些……
霍长歌平日似个孩子般闹腾惯了,御下也不严,不大与宫人计较甚么,跟谁都能玩到一处,不似高门贵族中的姑娘那般矜持又自恃身份,可只那一眼,便让南烟切实忆起她原是霍玄之女,骨子里不是高贵,是锋芒。
南烟微微一滞,抬眸瞥她时便似有些敬畏,神情略有不安,余光却瞧见亭下山石掩映间似有道太监身影一闪而过。
南烟不由蹙眉,探了头似是想瞧清楚那人是谁。
霍长歌顺着她眸光探过去:“怎么?”
“陛下身旁的大太监——”南烟下意识脱口便道,随即回神一抿唇,尴尬笑着与霍长歌遮掩似得解释道,“怕陛下亦是瞧见二位殿下一同离席,怕起争执,遂着人跟来瞧瞧的。”
陛下身旁的大太监——
这话说的,倒像是南烟急于撇清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似的,欲盖弥彰?
霍长歌狐疑稍稍一顿,又跺脚与南烟笑闹着娇嗔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讨厌得紧!”
第46章 动心
待宴会结束, 连珣牵着连璧随皇后回了永平宫。
连珣着人将连璧送去乳母那里,便兀自择了张椅子坐下了,似笑非笑地瞧着皇后也不说话。
皇后最烦他这副模样, 无端端让他瞧得心底直发毛,只觉他颇神似连凤举那一副阴晴不定的性情, 瞧着人的时候始终怀有深意。
连凤举虽子嗣不丰, 五个亲生儿子中, 却偏巧连珣性情最为肖似如今的连凤举。
先皇后也教子,她也教子,可先皇后的两位嫡子一位嫡女并着谢昭宁,一共四个孩子性情虽说也迥异,却均与连凤举丝毫没有半分的肖像,偏生她就养出了这样一个儿子,甚至对于皇权的渴望与执着亦是与连凤举像足了十成十。
“你又有甚么话要说?”皇后挥手将人全退下, 随他围桌坐了, 本就正疲惫,见状越发觉得累, 遂轻叹一声, “珣儿, 如今我瞧着你,竟越发瞧不透了, 你有甚么话便明说, 莫总这般阴阳怪气地笑。”
“瞧透了多没意思。”连珣斜斜坐在椅子上, 一腿翘着压住另一腿,本是个不入流的姿势却让他做出了一副阴柔与邪气来, 一身紫棠长衫下摆细绣背部棕红、后披黄褐长尾的鸟姿势扭曲地窝在他两腿间,“儿子明天需得出宫一日, 特来与母亲借取木符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