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54)
陈宝眨巴着双眼接过食盒,似乎一头雾水,抬眸欲言又止瞧了眼霍长歌,却是因得了谢昭宁着他不许多说多问的嘱咐,遂也没再说甚么,垂头丧气得转身走了。
南烟瞥了眼他背影,轻声与盈袖随口道:“素闻陈宝公公与常人不同,今日一见,行事倒果然出人意料。”
苏梅却只顾着睨霍长歌手里那盘糕点,抿着唇也不敢有太大动作,侧身背着南烟与霍长歌递了个眼色揶揄她——霍长歌喜好甚么她再清楚不过,这点心谢昭宁倒是会送,与霍长歌脚下那红腹锦鸡一般,都是可着她心挑选的东西。
她家郡主心动没动另说,只这位三殿下——怕也是离动心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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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霍长歌只睡不下,她将那盘荷花酥正正摆放在寝殿中的圆桌上,只要她掀开帘帐,一眼便能瞧见,于是她夜里不住起身,掀开帐帘频繁往外探头探脑。
四下里黑黢黢的,静得很,她其实甚么也瞧不清,只模模糊糊能分辨出桌上似是有东西放着。
可就是那么个朦胧的影子,像是连着她心勾着她魂,只要她瞧不见了,便觉心里空荡荡的。
苏梅与南烟已在外间睡熟了,隐约可闻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霍长歌翻来覆去情绪越发古怪,拥被坐起默了片刻,倏得往身上套了衣裳,竟来不及唤醒苏梅与她放哨,只兀自从苏梅衣裳里摸出香囊往南烟枕侧搁了,便捻手捻脚往窗旁过去,无声掀开窗扇,似一片树叶般纵身飘出屋,轻车熟路得往羽林殿趁夜摸去。
屋外月上中天,下弦月挂枝头,月辉温柔撒下,照亮霍长歌脚下一条通往谢昭宁身边的道路。
亥时定昏,谢昭宁睡得正熟,霍长歌裹挟初春寒冷夜风进屋时,他陡然便坐了起来,撩开帐帘还未看清她人,便已脱口道:“长歌?”
“……嗯。”霍长歌怔怔看着他隐在黑暗中,只觉空了这许久的心,忽然就装满了,沉甸甸的。
“怎么——”谢昭宁随手抓了衣裳往肩上披,也未察觉他适才情急之下唤得是甚么,只当突然出了甚么要紧的事,话还未问出口,便听霍长歌轻声道——
“我想你。”
谢昭宁一滞,动作顿住,衣袍在他指尖被下意识揉成了一团。
霍长歌似也将自个儿说愣了一瞬,回过神来,便觉得她彻底明白了。
“我想你,三哥哥。”她轻声重复又说,嗓音微微颤抖,眼泪毫无征兆便落下来。
原来思慕一人,是这般的感受,爱上一人,也不用很长的时间。
那短短一句话,被她合着低泣说出来,像是一片羽毛可着谢昭宁心尖儿上轻轻扫了扫,他遽然心脏狂跳,呼吸骤乱,透过昏暗室内,愕然望向她,竟一时失语。
四下里寂静得厉害,一时间似乎连外面的风声都停了,天地间只余下这么一座小小的寝殿。
“我——”谢昭宁缓过半晌,仍手足无措,丢下衣裳起身,下意识便朝她走过去,嗓音微颤。
黑暗中霍长歌瞧不清楚他神色,生怕他说出甚么让她难过的话来,倏得彷徨,不待他走近,踮脚仰头倾身,凑到他侧脸旁,“啾”一声就亲了他。
谢昭宁:“?!!”
他肩背霎时僵硬,人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凤眸圆瞪,惊得喉头一哽,话音便断了。
“三哥哥,”霍长歌偷亲了谢昭宁还不算完,只觉一腔深情憋在她心头撑得她心脏疼得厉害,心跳声又重又急,又不知该怎样将这股情绪宣泄出来,只循着本能靠近他,两手揪住他肩上中衣,踮脚趴在他耳旁轻声又道,“待我能离开中都回北疆的那一日,你随不随我来?”
——你随不随我来?
谢昭宁心脏被她问得停了跳,连呼吸都不由屏住了,脑子里甚么都没有,也甚么都想不出,只满耳回荡她那话。
……好,他下意识便想答她。
却不料,霍长歌说完便将他果决一把推开,后退几步,怕他当即回绝似的,从未有过那样的畏缩和胆怯。
她含着哭腔微微又笑,任性嗔道:“我今夜不听你说话了,待下次来时,你想好了再答复我。”
话音即落,她便又翻了窗户原路出去,只留下一道半开的窗扇,露出天边半道清亮的残月。
谢昭宁人还懵着,被霍长歌啄了一口的地方火烧火燎,烧灼的感觉一路蔓延到了他心头,再“轰”一声,刹那在他心间便燃出了一片火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