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20)
霍长歌好奇“咦”一声,循着她那话侧眸问她道:“娘娘家中原也养有锦鸡吗?”
“……有一对,”南烟闻言一顿,似乎未曾料到她会这般问,遂认真回忆了一回忆,笑着与她答,“我幼时曾经见到过,该是一位同我一般出身的家生子大哥在照料。”
霍长歌应一声,记起皇后母家姚氏原出身三辅,这锦鸡确实京畿比北地更常见,便也未再多想,与南烟有一搭没一搭又聊几句,将手中糕点也大大方方递了要她尝。
南烟与霍长歌相处两月余,也算摸清了她性子,晓得她虽脾气古怪,人却好相处,驭下也少苛责,便与她平日里也没那般拘束了,应她所邀,正要捡了糕点来尝,冷不防瞧见那碟子中剩着许多以寒豆做的翠玉糕,似是不大得她青睐,便与她试探道:“郡主,这翠玉糕可是不合你口味?”
“寒豆性凉,我幼时喝药伤了脾胃,吃不得太多。”霍长歌微微一皱鼻头道。
“那可否赏上婢子两块儿?”南烟赧然笑着与她讨要道,“我那妹子素来喜食翠玉糕,我便想——”
“姐姐尽数拿去便是,”霍长歌随意一摆手,甚是不以为意道,“说起来——”
她似乎忆起甚么,顿了一顿,方才侧眸与南烟稍稍歉意道:“大年节的,平白生出这许多事,竟是忘了准你一日假着你瞧瞧你那妹子去,左右侧殿离得这般近,今日也无事,姐姐这便包些糕点过去吧。”
“唉,那婢子便谢过郡主体恤了。”南烟也不与她客套,感激笑着掏了巾帕出来,将她碟子里那些翠玉糕尽数包了,又仔细揣在怀中小心护着,起身与她福一福,便转身一路小跑,欢天喜地似得出了院门。
霍长歌瞧着她出去,止不住歆羡,每逢佳节倍思亲,她眼下越发思念她爹得紧,却是连一封家书也送不出去。
她便愈加惆怅得抛了些黄豆出去喂锦鸡,一人一鸡“相依为命”。
不多时,南烟却又失魂落魄回来了,于她身后沉默坐下,一副心事重重模样,怀中鼓鼓囊囊的,似是连那糕点也没送出去。
“怎么?你那妹子没在么?”霍长歌见状诧异道。
“啊,是啊,瞧婢子这记性,”南烟闻声抬眸,生硬一笑,讪讪道,“今日殿下们皆要探亲去,我那妹子原是五殿下贴身侍婢,又怎会留在宫中呢?是我疏忽了。”
她话虽说得轻松,眼神却明显躲闪,似是情急之下扯了慌。
霍长歌敏锐觉察,心下疑惑,只未追问,笑着遗憾一叹:“可惜了,那姐姐择日再去吧。”
“唉。”南烟强撑着一笑,“好。”
“姊姊,若是无事,你便回去吧——”
四下里安宁静谧,南烟出神似得凝着那红腹锦鸡于枝丫间跳来跳去,不由忆起适才去寻她那妹子南栎时的情景来:她兴冲冲得奔去找人唤出她,她竟一眼也未多瞧她,将她兀自推搡出宫门,一句话也不听她说,只又急又恨道:“五殿下适才刚回来,我要赶紧去伺候,可万不能让那群小贱蹄子们抢了先!姊姊,你是不知今时今日原有多少人要与我抢着伺候五殿下……”
——小贱蹄子……
南烟坐在和煦温暖的日晖下,仍觉周身缭绕着驱不散的寒意,那样羞耻又低贱的词,怎会是她那花儿一般的妹子会脱口而出的?
她忍不住裹紧了棉衣,只觉越发透骨得冷。
她的好妹子,怎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只怪这宫中日子,委实太过清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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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西沉,转眼夜便要来了,霍长歌竟在那院中逗弄锦鸡坐过了半日。
“将药喝了,”苏梅端了药碗过来,蹲在霍长歌身前去抢她糕点碟,“小姐,你再吃下去,待会儿晚饭还用吗?”
霍长歌左臂伤着不能动,便就着她手将药一口饮尽,苦得她一个激灵,她打小喝药,最是厌恶这股子苦涩气味。
她喝着药还不忘右手护着她糕点不让苏梅碰,苏梅与她拉扯半晌,对她那孩子气举动又气又恼,恶狠狠抬指一戳她眉心:“吃吃吃,胖死你算了。”
她话音未落,霍长歌耳廓一动,陡然停了动作,抬眸往门口望过去,任苏梅将她那盘子一把抄了。
苏梅端着碗碟婀娜起身,顺着她眸光前探,见原是谢昭宁与连璋一并来了。
霍长歌浑身些微一颤,不由便坐直了,大睁着双杏眸一瞬不瞬凝着谢昭宁那水蓝的身影越来越近,险些惊喜得就要笑出来。
倏然,她带了笑意的眼珠一转,霎时就敛了那一副殷殷切切模样,眸光偏开些许,照旧一本正经喂她的鸡,并不直视与他,却觉得他每一步都似踏在她心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