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76)
她慢慢描摹着新生儿的眉眼,这是她和封疆的孩子,用血、肉、骨孕育的生命,世上最珍贵的无价之宝。
阿衍是个很乖的孩子,平常从不哭闹,在娘亲的怀里总是笑眼弯弯的,像狼崽儿似的蹭着独孤遥的颈窝。
次日,天刚濛濛亮,封陵就来了。
独孤遥还没醒,封陵也没有进去,半梦半醒间,她抱着阿衍,看到软烟罗窗纱勾勒出一个高挑英气的身影。
他们只隔着一片薄薄的绫罗,却谁也没有开口。
封陵空着手来的,他甚至连发冠都没有戴,头发随意束住披在肩头,这样匆忙,似乎只是为了确定独孤遥的安危。他在窗外静静听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东宫的贺礼在几个时辰后和皇帝赐下的礼物一道送来,紧接着就是权贵百官,一箱又一箱价值连城的宝物流水般送进库房。
可是独孤遥什么都不在乎,她谢绝了所有探视的请帖,日日守着阿衍。
也许是因为怀孕初期太过坎坷,阿衍的身子并不算强健,喝药比喝奶都多,甚至在出生后最先入口的不是奶,而是吊命的参汤。
太医来看过,说小世子是先天心疾,药石无医,从此以后都要静养呵护。
阿衍出生的第十天,突然发起高烧。
独孤遥不顾自己还没有彻底恢复,日夜不合眼地照顾他,可是这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孩子还是一点点衰弱下去。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染上的风寒,除了偶尔抱出去透透气,阿衍甚至鲜少离开独孤遥的怀抱。
小小的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却还是抓着娘亲的前襟不肯撒手。独孤遥一点一点用小银匙给他喂药,阿衍费力地吞咽,却又很快呛咳出来。
独孤遥心如刀绞。阿衍咳得小脸通红,却在望向娘亲的时候,咧开小嘴眯起眼笑。
仿佛在安慰她,娘亲最好了。
“娘亲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等你长大了,娘亲带你去跑马。”独孤遥抱着烧得滚烫的阿衍,声音颤抖得厉害,“阿衍,你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她不知道自己对阿衍说了多少话,说着说着,就沉沉睡去。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似乎只是瞬了瞬目的光景,便已经天光乍破。
阿衍躺在她的怀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一动不动。
在独孤遥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又一次清晰起来。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却浑身冷透,了无生机地躺在她的臂弯里,再也不会睁开眼。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独孤遥的胃脘,她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却在这时,怀里小小的孩子皱了皱眉,似乎是被吵醒了,接着又吃力地往娘亲怀里贴了贴。
独孤遥终于找回呼吸。
“小狼崽子。”她流着泪笑骂,“吓唬娘亲。”
阿衍又蹭了蹭做娘亲的,细微而温热的呼吸呵在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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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衍彻底退烧那天是腊月初八,王府里弥漫着甜甜的米粥香气。独孤遥给下人们放了半天假,又下令在前院摆几桌酒菜,晚上开宴酒过三巡,她也去前院露了个面。
看到王妃走进来,所有人都哗啦跪了一地,独孤遥笑着摆摆手,“都平身吧。”她坐到主位旁边,还未开口,突然所有人都听见一把奶声奶气的嗓子。
紧接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脑袋就从王妃的风氅里露了出来。
阿衍裹得严严实实,戴着虎头帽,穿着雀金裘,颈上挂着赤金长命锁项圈,只有头露在外面,四处好奇张望。
独孤遥也没有想到阿衍会醒,她顿了顿,没忍住笑了出来。接着下人们也笑起来,平日贴身伺候独孤遥的几个人开始拿着酒杯上前敬酒,每一个都要被阿衍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才算过。
所有人都被小世子逗笑了,沉闷一个多月的王府终于有了几分生气,久违的笑声浮动在月影枝头。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几乎是跌跌撞撞滚进了前院,他以剑撑地,几乎没有跪稳,就朗声道:
“娘娘,定安门来信,王军凯旋,已经到陪都了,马上抵京!”
独孤遥的心跳骤然加快,她不在乎满屋“呼啦”跪下的人说的是什么,抱紧怀里的阿衍,就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几个婢女跟在她身后,嘴里一叠声喊着娘娘小心,抱怨娘娘心急,脸上却也是掩不住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