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67)
皇帝没有半分不舍,很快扶了没子嗣的淑妃上位。新皇后年纪小,却很有眼力见儿,知道如何不重蹈前任的覆辙,巴巴儿上赶着讨好独孤遥。
独孤遥不在乎这些东西,照例是让人记在账上收归库房。
封疆日夜陪着独孤遥,军政都搬回了府中处理。她那日侧卧在罗汉榻上翻着话本子,突然“啊”了一声。
封疆当即扔下朱笔,匆匆起身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面上是掩不住的紧张:“遥遥?”
独孤遥没想到自己喊了一声,他就这么大反应,反而显得像自己矫情。她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微微发热,小声道:“孩,孩子……好像动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尴尬,她抓起他的手,想要放到自己的小腹上,“王上摸摸。”
封疆竟然还犹豫,他顿了一下,“我手凉。”
“我又不是水做的!”独孤遥嗔怪,“摸不摸?”
他看了一会儿。独孤遥怀孕后怕热,书房里又因着封疆的身体寒凉,早早烧上了炭炉,眼下她穿得不算厚。就看见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突然鼓出一个小球,肉乎乎圆嘟嘟,倔强地撅在那一动不动。
像是非要他爹爹摸摸才罢休似的。
“快点呀!”独孤遥催他。
他目光微微动了动,才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去。
掌心那个小肉球似有所感,又亲昵地蹭蹭他。
封疆突然怔住了。
他容色仍是淡淡的,可眼神的讶然却不作假。独孤遥头次见他失神,很是吃惊,连肚子里那个胎动的孩子都顾不得了,一个劲儿打量他。
那种眼神,她从来没有见过。
像是失而复得,又像是患得患失。
她看得心中莫名酸涩,只好岔开话题,“孩子叫什么,王上可想好了?”
“…… 阿衍。”
他慢慢抬起眼,眼中有独孤遥读不懂的情绪,像是破碎的冰面,看得让人心颤。“就叫阿衍,好不好?”
独孤遥想了想,“伐木于阪,酾酒有衍,是个好名字。”
她越琢磨越喜欢,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名字,王上是不是想了很久?”
封疆摇摇头。独孤遥噎住了,难不成是一时兴起?
算了,看在“衍”字也算合心的份上,这次不和他计较。
封疆对这个孩子的喜欢不作假,独孤遥一直悬着的心也微微放下些许。天家无父子,但有点垂怜总比没有强,她不求阿衍未来封侯拜相,只要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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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衍是个很体贴的孩子。怀孕初期独孤遥大动胎气,小家伙顽强地活了下来,害喜也不严重,像是怕给母亲多添一丝烦忧。如今显怀,有了胎动,也是轻轻的,乖得像是猫儿。封疆还忧心过这个孩子是不是太弱,请太医来瞧,被告知小殿下万事无虞,王上大可宽心。
就在这片祥和静谧中,独孤遥收到了舜国的书信。
她失去记忆,对自己的母家全无了解,只知道有个一心求仙证道的父皇,一个战功赫赫的哥哥,还有一个早逝的母亲。前尘种种,必然不会愉快,否则也不会逼得她在出嫁半路上自戕。
看着信封上精致繁复的烫金玺印,独孤遥的心跳蓦地快了起来,里面会写什么呢?是父亲思念孩子,还是兄长惦记小妹?她不禁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望着那封信踟蹰不定。
到底是芸纱递上象牙拆信刀,“娘娘,一会儿就该去花厅同王上用膳了。”
她回过神,接过小刀,慢慢挑开蜡印。
一张明黄色的纸从信封里掉了出来。虽然上面泥金花纹精美绝伦,彩漆描金云鹤缭绕,可独孤遥还是看出来,这不是御笔亲书用的黄绢,而是道士画符的符纸。
上面是皇帝飘逸随性的字迹,寥寥两行。
写着说,钦天监夜观天象,危月燕冲月,荧惑守心,九公主怀的这一胎不详。当父亲皇帝的担心胎儿反噬母体,要她打掉。
落款没有以皇帝自称,也没有叩玉玺,而是写的“父手泐”,盖了一个私章,上头是皇帝的道号“元清”。
独孤遥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起身把书信收进箱笼,和她当时受封王妃的诏书放在一起。把钥匙放回妆奁里,合上小屉,她神色自若,把手搭在芸纱臂上,扶着腰腹慢慢往屋外走。
“我想喝酸梅汤。”
她一边往花厅走,一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慢悠悠和芸纱讨价还价。
亲卫把信送进来前,两个人就因为这档事儿磨嘴皮子。眼见着就要入冬了,王妃娘娘却认上了酸梅汤,芸纱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奉上。